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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4:53:01 作者: 再枯榮
「烏斯藏的琵琶豬我曉得,都是在高地吃山珍長大的,體型不大,肉質上乘,常年進貢宮裡,尋常百姓家裡難見。千里迢迢運來,怎麼也得四五十銀子,何苦叫她費這個錢?」
芷秋將下巴墩在他肩頭,兩眼冒著精光,「吃人嘴短,媽是有事情求你,就看你敢不敢吃了。」
陸瞻捏起她的下巴,將兩片朱唇捏得撅起來,俯臉親一下,「你燒的,就是要我上九天攬月我也吃。」
「不消你攬什麼月,說不過就是件枝枝節節的小事情。朝廷開了年不要派官過來補這裡的缺?媽講,都是官場的人,少不得要巴結著你擺局吃酒,你也少不得要招呼,就叫你到堂子裡擺一局,他們往後麽自然就往那裡去了。」
外頭倏然此起彼伏響徹了鞭炮聲,氣勢震懾鬼神,各家開始吃年夜飯了。陸瞻彎腰揀了只繡鞋,被子裡掏了她的腳來穿上,「曉得了,小事情,不用講我也曉得照顧照顧你媽的生意。」
芷秋頭栽在他肩上咧著牙笑,翹起另一個腳由他穿,「媽只怕托你這種事情耽誤的官場上的交際,躊躇了好久才跟我開口,我說這又不妨礙什麼,他們總是要應酬,到哪裡都是一樣的。」
說著話走到千羽閣門前,雲禾與一班火者丫頭業已在門口等候,黎阿則遞來火摺子,陸瞻點了兩串炮仗後眾人唱喏著開筵席。
無族中長輩,亦無旁系雜親,都是些南來北往的孤魂相聚兩案。
案上珍饈美饌、鮮果奇品,瑪瑙水晶螢光閃爍,一方台屏後頭擺了陸瞻父親的牌位,這廂撤了屏風,一班火者因不是族中人,只有叫爹的幾個由陸瞻領著一一叩拜。
下剩女婢由芷秋領著拜過,擺放了祭品後,眾人落座,芷秋挨著陸瞻緊坐,「等回京了,才要正兒八經地到你家祠堂里祭拜,眼下只好將就將就。」
見眾人都穿得十分喜慶,她更是穿著暗紅通袖袍,襯得膚色雪凝胭脂一般,陸瞻心裡倏覺像有個家似的熱鬧,面上帶著不散的笑意,「既是外任不方便,祖宗都能諒解,只是你的父母也不知現在何處,倒不好唐突祭拜。」
嗡嗡的喧譁聲里,眉目一掠,見芷秋下首坐著雲禾,穿的是大灑金通袖袍,佩金戴玉的,引得他問起:「初五就要接到長園去?」
雲禾挨在芷秋邊上點頭,「是麽,昨日就定下的事情,姐夫現在才問人家。」
「你的事情不是與你姐姐商量著辦的?我也插不上話兒,只是你過去,若遇見事情,使人報家來就是。」說著,他朝芷秋笑笑,「將她屋裡除驪珠外的兩個丫鬟也帶去,當做陪嫁。」
「還要你講?一副嫁妝我早備在那裡的,媽也添了幾樣,過兩日長園使人來抬。」芷秋笑容里添一絲惆悵,調目將雲禾望一眼。
雲禾抿唇回她一笑,在漫天的喧囂中,這笑容像結凍在這一冬,僵硬而哀愁,不太似個新嫁娘。
日疏日遠,滾著往前,年節混了過去,初一請來袁四娘阿阮兒一班姊妹,小轎抬來雛鸞,又請來一班小戲,隔水唱著,廳內開席。
眾人先向雲禾道喜,唏噓著她這喜事來得急,打趣一番,閉口不提方文濡一個字。袁四娘又與雛鸞相互偎著寒暄一陣,兩個人都將各自的難處不提,芷秋恐四娘擔憂,也閉口不言。
正是各有尷尬的時節,芷秋見阿阮兒身側的少女,長得尤為出挑,便將談鋒轉過,議論起她來,「姐,這姑娘哪裡買的?又精神又伶俐,倒有些你當年的模樣。」
阿阮兒扭頭將少女打量打量,好笑起來,「你才說我才驚覺,是有些我年輕時候的樣子,怪道那田羽懷日日來纏她。還不是早前害災時候買來的,她母親得病沒了,家中有爹和哥哥兩個,爹麽一味的吃酒賭錢,輸沒了底,就將她賣了我。」
水畔唱得正好,合著芷秋嗔嗲嗲的聲音,「姐胡說麽,什麼叫年輕那時候呀?現在不也正年輕?」
眾人又笑,阮兒甩著條帕子將她捶一捶,「瞧她說話,比原先堂子裡時來軟些。怪道人家說一個女人嫁了人,骨頭都要發軟起來,可不是?如今倒不像當初堂子裡似的凌冽了。」
芷秋臊得臉通紅,「要死要死,拿我取笑起來了?!」
笑一陣,四娘將那少女的事情說起,「她麽說是有父兄在,卻比你們還命苦些。一個老爹吃酒耍錢,家中田也賣了房也賣了,一個哥哥遊手好閒,也不願去找個活計做,賣了她的錢不過耍個幾日就沒了,現今還指望著她呢。她麽倒爭氣,什麼都學得好,應酬得也好,如今買了處房子讓她爹哥哥兩個住著,還要拿錢給他哥哥討媳婦。」
芷秋搖首稱奇,「小小年紀,倒是比我們都能幹些。」
人里又吃酒行令,投壺飛花閒耍一陣,到下晌方散。
雲舒雲卷,到初三園子裡忙活起來,先是接長園送來的聘禮,二十來口髹紅描金大箱子擺在廳上,芷秋不讓往後抬,依舊初四全當做陪嫁使長園來的人又接了去。
按例夫妻結親是傍晚時候來迎,黃昏時候拜禮,白日娘家擺席宴請親友,可雲禾是嫁予人家做妾,芷秋便未曾準備酒席。
卻不想,那些個官宦人家見是陸督公家中嫁妹,沈大人家中納妾,加之沈從之外頭放了話,要風風光光將雲禾接到家去,那等人哪裡肯錯過這個兩頭巴結的好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