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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頁

2023-09-19 14:53:01 作者: 再枯榮
    聽完她一番碎喁,沈從之擱下箸,細嚼慢咽後,抬眼直勾勾望著她,半點不避忌,「提起她們幾個,我正好有個事兒要同你說,一忙,倒給忙完了。」

    蔣長薇忽然似有所感,眼神鶻突不定,恨不得找個藏身之處,將自己一雙耳朵藏起來,不必聽他往下話兒。可她嬌艷的面龐卻平靜得無事一般,「夫君只管說,咱們夫妻,還有什麼可吞吐的?」

    他將揩嘴的絹子隨手擲在桌面上,莞爾一笑,「我要娶雲禾,你叫人將翠遠橋旁邊那處院子收拾出來,貼了囍字,置辦些對聯窗花紅燭什麼的,別的,我自個兒去預備,日子我看好了,就年後初五那天。哦,倒不用派人伺候,傳遞東西自有我的小廝,服侍她的人她從淺園帶來,人多了她不喜歡。」

    剎那間,滿目琳琅刺了蔣長薇的眼,她看著橫在他們之間的四盤八簋,成了他們最近也最遠的距離,近如同衾而眠的夫妻,遠也如三書六禮的夫妻。

    她忽然想起從前沈從之說起他與雲禾愛恨糾葛的無數次相遇。遺憾的是,他們這對夫妻卻從沒有過相遇,他們第一次相見,是在洞房花燭夜,蓋頭一揭開,一切就變得太容易,他成了她的終生,而他則有許多不同的人生。

    須臾,她刺痛的心裡長出一把尖刀,將他殺了無數次,血光滲透在她的眼窩與頰腮,又是一抹嫣然的笑。

    她聽見什麼在破碎,卻平靜地舉起玉斝,「這倒好辦,別的事情若不要我操心,就收拾個院子的事情,不過兩三日就辦好了。回頭夫君將雲禾姑娘接來,我倒多一個人作伴,我這裡就先祝夫君同雲禾姑娘美滿合歡。」

    叮噹一聲,碰撞出的水花里洋溢出沈從之志得意滿的笑顏,他豪邁地將酒飲盡,擱下杯拔座起來,「那你吃著,我去淺園告訴雲禾一聲兒,她還在等我的信兒。」

    蔣長薇喉嚨里忽然卡著個什麼,低低吐出來,「今兒不是說給我補過生辰嗎?」

    他怔忪一霎,又笑開,「回頭我補份大禮給你,這會兒我得先去了。鈴蘭,你坐著陪你們奶奶一道吃,要戲外頭叫人傳就是。」

    如此這般,回房換了身衣裳馬不歇蹄地往淺園趕去,急得幾如有蓬勃的心要於他的肉身里要跳出去,他一路追趕,帶著高漲的歡欣。

    可巧陸瞻夫婦二人出門到玄妙觀打醮,他倒益發便宜了,趁著日光正盛,優哉游哉在廳上閒等。因跟出門去了好些火者,伺候的便是劉管家與兩個小廝。

    那劉管家親手捧上茶點,掛住滿臉殷勤的笑,「大人吃茶,已經叫人後邊去通報姑娘了,女人家梳妝打扮,倒是費些功夫,請大人稍候。」

    沈從之瞥他一眼,瞧著他有些面生,「你是這園子裡先前留下的人?」

    那孫管家忙應,「正是,平日裡大人來,面前都是一班公公在招呼,倒用不上小的。只是今日公公們大多跟著外頭做法事去了,沒別個招呼,小的只好腆著臉到廳上來了,失禮之處,大人切莫怪罪。」

    廳外陽光格外刺目,沈從之餳澀著眼將其打量一番,擱下茶來笑,「冠良這個人,跟前只愛使喚閹人,與咱們這些人倒不親近,將你這麼個會管家的人白放在這裡,嘖嘖,真是可惜。」

    淺淺交酌中,各自起了心思,卻見風回瓊娥步蓮台,那劉管家匆匆辭身出去。門上與雲禾相錯,雲禾淡瞥他一眼,心裡頭隱隱約約生出些不安,暫且不提。

    只說她進來,見沈從之穿著件淺草黃的圓領袍,額上配著網巾,帶著翠綠的冠,雖有幾分風流之相,卻不合她的脾性。

    她玉步款裙走近,直拿眼白他,「明日就過年了,你不說在家預備著,興沖沖跑到我家裡來做什麼?」

    「什麼你家裡?」沈從之迎上來要牽她,手伸出去一寸,不知怎的,又克己地收回來,引著她往榻上坐,「往後這就不是你家裡了,我同奶奶說過了,叫她收拾出一處院子,就這兩日的事兒,回頭過了年,初五那日我來接你,你道好不好?」

    雲禾心內分明波瀾不驚,片刻卻香腮垂淚,「初五?豈不是潦潦草草地辦事情?可見我在你心裡向來就是這樣不莊重的,連結親也是馬馬虎虎地哄著我,這樣幾天光景,能辦成什麼樣風光體面的事情?」

    縱然是晚來的胭脂粉陣,倒來得恰是時辰。若換從前,沈從之也瞧她不上她這一身手段,可見好女怕纏郎,好男也磨不過冷女去。

    耽擱磨纏這兩年,一點溫言軟語倒把他的夢魂網困,「你小瞧我了不是?你只管放心,家裡下人多,甭說五六日,就是你應下眼前,我也能辦得妥妥帖帖的。別生氣,我不是敷衍你,是我心急,生怕拖一日生出什麼變故來,你體諒體諒我好不?」

    歡場上的手段就講個進退得宜,雲禾淚線漸收,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點頭,「罷,我在這裡多住一日也有一日的不爽快,到底不是自己的家,早走早安心。」

    沈從之叫她的眼淚泡軟了心腸,袖裡摸出條絹子挪坐到她身邊去,笨拙地替她搵淚,自己好笑起來,「怪道了,我在家時是最煩她們哭的,見你哭卻像丟了魂兒一般。快別哭了,往後咱們就有家了啊,也不必看誰的臉色,你想怎麼著就怎麼著。」

    雲禾兇巴巴剔他一眼,「叫你說得就跟我姐姐虧待了我似的,她可從不曾虧待過我,只是我自己心頭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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