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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頁

2023-09-19 14:53:01 作者: 再枯榮
    「我啊!」他兩個眼亮閃閃地,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我是講真的,你不如跟我回家去,我保證,方文濡能給你的我都我給你。」

    外頭打完醮,一時安靜下來,便能聽見嗈嗈山風在空谷迴響。雲禾的心也是空的,乜他一眼,「文哥哥可以一輩子就我一個女人,你能嗎?沈大人,你家中有夫人不必說,聽說還有好幾房側室在京里,你想帶我家去,她們能答應嗎?」

    「我納妾,要她們答應做什麼?」

    「你瞧,這個你們男人就不懂了。你接了我家去,又不能時時刻刻守著我,她們要是趁你不在整治我,我可怎麼辦呢?聽說你那些側室不是良人家女兒就是官家的庶女,更別提你那位身份尊貴的奶奶。我跟她們比,真是替她們提鞋也不配,別說她們瞧不上我,就是我自己也臊都要臊死了。」

    聞聽此節,沈從之歪在榻上笑睇她半晌。雲禾不得其要,抬著手背往腮上拂一拂,「你這麼瞧著我做什麼?我臉色沾東西了?」

    他的笑容益發大,將頭搖一搖,「你這麼潑辣的性子,又打小周旋各類男人,別說她們,就是在官場上你也能左右斡旋。你說這麼多,無非就是想拒絕我,不過我還倒是挺高興的,起碼你還能尋個由頭來推拒,不似從前。從前我要說這話,你不定怎麼排場我呢。」

    空氣中蘊含著幾縷情絲,像香爐里裊裊升起的煙。雲禾迤逗一眼,將他心上的紅線死死攥在自己掌中,「我從前這樣凶?可是不怪我,你從前說話也實在招人煩!」

    「嗨,我未必是最招人煩的一戶客人?」

    「那倒也不是……」

    「那不就得了,那你怎的對別人笑臉相迎,卻單單對我橫不是豎不是的?」話才問出口,他自己覺出一點曖昧的緣由來,自品自咂,「難不成,你原來就不當我是客人?」

    雲禾心內詈語連飛,可說出口的卻是:「這是你自己臆想,我可就拿你當客人。」

    沈從之當她口是心非,一顆心像落在蜜罐里,每個角落,每條經絡,都被浸沒成甜絲絲的糖霜。

    朝陽山去夕陽還,流金晝轉間,去了兩日。雛鸞的病復好,芷秋得空在家,聽見夏花說起沈從之來拜訪雲禾的事情,更聽見雲禾隨其出遊,心下生疑,走到雲禾房裡去過問緣由。

    院裡樹蔭落在牆上,爬進兩扇檻窗,外間無人,幽幽一股孤寂浮蕩在陽光里。

    芷秋捉裙到裡間去,見雲禾還在床上睡著,她便拍著被子將其喚醒,「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在睡,鎮日睡不夠似的,你起來,我有話問你。」

    繡帳高掛起,雲禾適才撐身坐起來,長長的發散在背後,將外頭天色望一眼,只見兩桿紅日上枝梢,她微微訕笑,「一時睡忘了時辰,姐怎麼過來了?」

    「你是不是晚上沒睡?」芷秋見她眼下有些浮青,心起憐憫,「這些日子雛鸞病了,我也沒功夫來管你,你自己卻該照看好自己。」

    「我好著呀,姐怎的無端端說這樣的話?」

    「這叫好著?」芷秋嘆一口氣,兩個綠瑪瑙墜珥隨肩一沉,拿出個破釜沉舟的架勢,「我只問你,沈大人到家來見你,你怎麼還見了他?還聽見你同他到玄妙觀去打醮,你往日不是最恨他的?怎麼忽然轉了性子?」

    雲禾早料到一個屋檐底下,紙是包不住火的,可不想牽連到她,仍然扯謊,「原來是問這個話啊,這有什麼的?姐,文哥哥沒了,按你們大家說的,我的日子總要往下過。我瞧沈大人待我倒是真心,我與他來往來往,看看他靠不靠得住,若是靠得住,我便跟了他去,也算是一條好的出路。」

    「你可是在講胡話啊?他往日什麼德行你不知道?況且他家裡那位蔣長薇是簡單人物?你真跟了他去,還不知叫人怎麼排擠呢。我看你是在破罐子破摔,方大人不在了,你就索性不管自己了。」

    「我怎麼就不管自己了?我這才是為自己打算呢。姐,你也想想,沈大人可是大家子弟,父親是內閣首輔,他也是朝廷命官,眼下代著布陣使的職,那可是從二品,保不准以後就直接讓他走馬上任了,這樣好的人家,我哪裡找去?」

    芷秋不料她有這些話說,眉心微蹙,釅釅望進她眼裡,「你從前跟著方大人可不是這樣看根基挑家世的。也罷,方大人到底是不同別的人,可你自己要想清楚,你若是擔心往後沒個安穩日子過,姐先把話擱在這裡,你就是終身不嫁人,我養你一輩子你姐夫也不會有什麼話講。」

    雲禾笑一笑,俄延一晌,倚在她肩上,「姐,我知道你對我好,咱們姊妹長這樣大,我打小就好吃好穿的,你有好東西總是給我留一些。可是姐,咱們長大了,就是血親的姊妹也有散的一天,你總想著照管我們,可各人有各人的路,你哪裡能拖著我們一輩子?是好是歹,也得讓我們自己去。」

    一席話講完,她離了芷秋的懷抱,臉上淡然笑著,帶著一如以往的風情,也帶著一絲沉沉的落寞。似乎在幾個殘燈空照的夜裡,紅顏彈指老。

    同樣彈指而去的,還有萬丈陽光,須臾間,又至斜陽。芷秋還沒來得及去琢磨雲禾忽然改了主意的內里,就有另一場變故兜頭罩來。

    這廂丫鬟擺了飯食,案上溫著一壺葡萄酒,二碟三簋預備齊全,等著陸瞻臥房裡換衣裳出來。兩個疊肩而坐,陸瞻天不亮出門,傍晚歸家,周身疲倦卻在她的目光中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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