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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4:53:01 作者: 再枯榮
「那……」芷秋頭一遭計較起來,心怪自己恃寵而驕,嘴上卻不肯饒,「你從前就沒有過別的女人?」
「自然有過。」
「那你就沒喜歡過她們?」
陸瞻追憶片刻,已經想不起她們的名字了,「是十六歲時安插在我房裡的兩個通房,也談不上什麼喜歡不喜歡的。後來我被施了刑,她們就各自拿了銀子,散了。」
說著,惋惜的語氣裡帶著淡淡哀愁,「要是當年我將你帶回京,大約,就是咱們兩個,沒有別人。」
他們都走了很遠的路才走到重逢,芷秋沒有遺憾,只有慶幸,「那你往後,只有我好不好?」
「好。」
唇舌交纏後,陸瞻掃眼看見案上擺的兩匹緞子,因問:「是給沈家備的禮?」
芷秋跟著回望一眼,噗嗤笑出聲,「是戚家奶奶送的,本來還有許多,為了她家老爺高升的事情,我沒敢要,將她推給了蔣大奶奶,以後也別來纏我,去纏她吧。反正人家是名門閨秀,說話辦事自然比我體面些。」
見她還有些拈酸,陸瞻便勾起她的下巴復吻,盡享巾櫛之歡。
正值蠢蠢欲動水乳交融,忽見雲禾自屏風後頭走來,穿著遍地灑金通袖袍,掩的是珍珠粉緞百迭裙,手腕上戴著兩隻紅瑪瑙細對鐲,施了紅粉,抹了朱唇,通身飛燕精神。
這般走來,朝陸瞻行了萬福便對芷秋說起:「姐,你一會子不是要到沈家去?我陪你去吧,我在家待著也怪悶的。」
芷秋從陸瞻懷裡坐起來,兩片唇被親的紅紅的,薔薇花瓣一般,「這倒怪了,你還想往他家去?你不是最煩他們夫妻兩個的?」
「家裡悶得慌嘛,」雲禾淡淡垂首,心內自有一番主意,「姐你也不是勸我出去走走?何況上回蔣大奶奶來瞧我,勸我那麼些好話,我也該上門謝謝人家,不論歡不歡喜,禮數總要到的不是?」
「那蠻好,我正愁一個人周旋她心煩呢,那我們一會子坐馬車去。」芷秋應下,扭頭笑對陸瞻,「陸大人,那你就自己走了,我同雲禾坐一輛馬車,我們姊妹好說話的。」
陸瞻正要下榻穿外衣,行過她耳邊,暗狠一句,「不要叫陸大人。」
芷秋縮著脖子一笑,追望著他套了一件玄色大氅出去,臉上笑意不止,等他沒了影,方才回首看雲禾,卻見她臉上凝固著一抹將落不落的笑意,像西傾的斜陽,沉默而寂寥。
熱鬧的是世間,雲禾仿佛被排除在外,她絲毫感受不到年節的喜慶,她的心像許多災民,也死於一場疫病,已經走不到來年的光景里。倘或有什麼支撐她往前去的,便唯有仇恨。
她堅信方文濡的死亡另有原因,為了查清這個真相,她精心裝點,重斂風情,忍著潑天的恨意與芷秋坐在了蔣長薇的軒廳上,客套得比芷秋更甚,「上回還虧得奶奶勸我,我心裡一直記著奶奶的恩情,今日特意跟姐姐過來謝奶奶。只是我是個無根無締之人,眼下也是吃姐姐的住姐姐的,也沒錢備份體面的禮給奶奶,就是些平常的緞子,奶奶瞧不上,拿來賞人倒還將就。」
蔣長薇坐在榻上,半身後仰著,將一個大大的肚子挺在二人眼皮下,仿佛是展示一個至上的榮耀,往那些緞子粗瞧一眼,笑容矜貴而周到,「姑娘說的哪裡話兒?自我到蘇州,身邊也沒個知心人兒,也就同你們姊妹倆能交交心,你倒還客氣起來了,犯得著送什麼禮?」
對榻坐的芷秋,十二分的殷勤,「奶奶這樣講,卻還惦記著給我們送禮去,論客氣,還是奶奶最客氣,又比我們會做人。」
正說話,見鈴蘭捉裙跨門進來,「姑娘,爺說他們前頭吃酒,不好叫姑娘奶奶們吃茶,叫這裡也開一席。」
這便鋪開一席,擺著筍雞脯、燒鹿肉、水晶鵝、五香豆腐皮兒、十香瓜茄,又有水梨、貢橘、鮮棗等幾樣果品,另備了一壺桃花酒,配著三副芽箸、三隻瑪瑙碗、三個綠玉杯,端得富貴一案。
那蔣長薇因有身孕不吃酒,只替芷秋雲禾斟滿,閒話家常一番後,又見丫鬟領著兩個優伶進來,「奶奶,爺說怕奶奶們干坐著無趣,叫我領著人進來唱幾段給奶奶姑娘們聽。」
蔣長薇面色微僵,轉瞬化為和藹的一個笑,「虧他還惦記著,人留在這裡,你出去謝過他。」說著,扭回頭來對二女巧笑,「瞧,還是奶奶姑娘的面子大,平日裡他吃酒耍樂,哪裡想得到我?今日如此周到體貼,還不是瞧你們在這裡。」
芷秋生了七竅心腸,領會弦外之音,將雲禾瞧一眼,不卑不亢地笑,「奶奶這是玩笑話,我們麽是客人,沈大人招呼我們,自然是體諒奶奶身懷有孕,這是為您分憂呢。」
相笑中,兩位優伶少女就在廳上另一側隨意撿了個唱段唱起來,只有蘇笛伴奏,唱的是《牡丹亭》。雲禾心裡掛著事情,無心賞樂,起身相告,「奶奶、姐,我去解手,你們先坐。」
便由個小丫頭子引著繞出廊,解了手走到一條活水前,攀上一道石拱橋,橋上通著個亭子,裡頭視野開闊,將兩岸草石盡收眼下。
雲禾心竅一動,暗中拔了根簪子藏在袖中,佯作驚呼:「哎呀、我的簪子呢?」說著四面顧盼,彎著腰在地上搜尋,「可了不得了,這簪子可是我娘的遺物,丟了我再到哪裡買去?」
那小丫頭聽見,湊過腦袋一處找,幾步路沒找見,抬起頭來,「是不是丟在路上了呀?要不姑娘先回去吧,我去替姑娘沿路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