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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4:53:01 作者: 再枯榮
他已經很久沒打開過了,業已能正常感知寒冷的溫度,因此,更加能感受到芷秋皮膚的溫熱。他笑一笑,摸來鑰匙打開匣子,翻出壓在裡頭的那本畫冊。
畫中美人卸了殘妝,拔了玉簪,摘了玉蘭,松挽髮髻靠在浴池邊,下頭添了柴火,燒得滿室的煙,一張沾星帶水的臉被熏得紅紅的。正值愜意,倏聽門吱呀輕響,原以為是桃良送衣裳進來,誰知屏風後頭走出來的卻是陸瞻。
芷秋本能地橫臂掩胸,剔他一眼,「人家洗澡呢,你進來做什麼?」
他翛然一笑,盯著她脫去單衣,穿著褲子走進浴池,「我也洗澡。」
「你等我洗完的嘛。」芷秋會其用意,臉益發紅起來。
陸瞻漸漸走進,水淹到他的雙膝,藍得發黑的褲子貼在腿上。芷秋偷偷瞟一眼,相較其他男人而言,的確過於平坦。她心裡泛起一絲酸澀,垂下手臂看著他走到面前。
他彎下腰吻她,呼吸在煙霧中沉重而繚亂,芷秋坐在池子裡仰著頭,水波正好淹沒她的胸口,一切在水下變得隱隱約約。直到他直起腰來,她卷翹的睫畔已掛上曖昧的水花,「陸大人……」
她由下而上,高仰著臉望他,似乎是一位平民在對君主乞求。陸瞻本能的雄性徵服欲騰騰升起,正要屈膝跪到水中去成全她,嗓子裡悶出一個音節,「嗯。」卻被她抓住一隻手掌,他立著垂眼與她對望片刻,還沒揣摩出她的意思,就望見她稍稍游近,最後望他一眼,將臉埋到了他不見天日的傷口上去。
隔著絲滑的錦緞,陸瞻仍能感受一個靈巧與溫柔的什麼撫過他的傷口,輕輕一下,像一條蛇滑過。他本能地要退後一步,可太溫暖了,令他拔不出腳。他只能俯首看她,輕靄不斷上浮,纏繞著她的秀髮、顫抖的睫毛、紅馥馥的舌尖與被水浸得發黑的錦褲……
進退得宜,她總是拿捏得恰到好處,陸瞻的手兜在她腦後,漸漸地仰起頭,慢慢感受到,他冷冰冰的傷口被溫熱裹挾,仿佛是春溪澆灌了枯竭的木樁,他將要重新生長,這種希望,比丹藥帶來的更切實,更歡暢,也更能激起渾身顫慄。
直到落在一張溫床上,芷秋在他懷裡眨著亮晶晶的眼,帶著羞意與試探,「方才,你覺得痛快嗎?」
陸瞻的的確確被時隔許多年的快意侵襲,他已經快忘了那滋味,好像唯一不同的是,從前像瀑布一樣猛然地傾瀉被激流的山澗取代,是持續而漫長的。他第一次感到知足,兜著芷秋翻了個身,「委屈你了。」
她扇扇睫毛,注目滿是饜足,「一點都不委屈。」
他尤其喜歡她軟綿綿的身軀貼著自己冷硬的骨頭,因此將她摟得很緊,直到芷秋可憐巴巴地抱怨,「有些喘不過氣了。」他才鬆開幾分力道。
春宵無價,轉瞬飛逝,雞鳴盡起時,天還未亮。因陸瞻暫代府台之事,益發忙起來。又是與沈從之等人議定災後重建屋舍良田之事,又有織造局年下上貢的布匹要忙,因此走得格外早。
芷秋早早打發他去後,也有一堆禮尚往來的事情要忙。這廂梳妝後正吃早飯,一壁聽夏花報年下所需的菜蔬果品等物。
夏花得了賞錢,正往外去,不想二門外撞見園中管家將他攔住,「小公公,這些事情交給小的們來辦就成了,何苦勞煩您?」
那管家是祝家的家身奴僕,姓劉,原在園子裡頗受重用,誰知陸瞻接了園子後,不大信任他們這些祝家的人,一直將園中事物交給這個小太監打理。劉管家心有不滿,更不服夏花小小的年紀竟將他們這些人支使來支使去的。
可巧夏花也仗著自己宮裡來的,亦不將這些人放在眼裡,「用不著,你們聽爹的話做好那些雜活粗活就成了,別的不要你們操心。」
言訖要往外出去,還沒走出兩步遠,倏聽身後有人急喚。原是二門內巡查的小火者,打著個燈籠遄飛而來,「夏公公,那個淺杏死了,我正要去報您呢。」
夏花眼兒一飛,不甚在意,「死了就死了吧,你頭回見死人啊?」
那火者饒著頭,不好意思地笑笑,「這倒不是,只是趕上年節將至,多不吉利啊?況且老太太還得要她去伺候呢。」
「這事兒……回頭我告訴爹一聲,不成就叫個火者去伺候吧。」
「可老太太一見咱們這些人就發瘋,從前撞了多少回腦袋您不清楚?督公的意思,向來是要她老人家長命百歲地活著。」
「我想想……」
兩個人立在垂花門下怯怯私語,趕巧那劉管家還未走遠,順便聽了一耳朵,心下詫異,早前就聽見這位陸督公的母兄已經回京養病去了,可眼下聽這意思,倒像是還在園中。
暗裡揣摩一陣,那劉管家唇角一揚,正對著天際的拂曉,仿佛是一把彎刀,將要割破長久的黑暗。
晌午芷秋聽見這件事情後,心裡有些悶悶不是滋味兒,特意叫來個平日裡帶出門的小廝打聽淺杏的父母親人。
又聽說淺杏並沒有父母親人,芷秋便拿了十兩銀子給他,「那就有勞你,到外頭請人點穴下葬,可不要隨意就將她丟到哪裡去。下剩的錢,你自己收著吧,辛苦你一場。」
這小廝叫王長平,平日裡跟隨芷秋出門,待芷秋倒有幾分了解,深知她心善,並非人常說的「婊/子無義」,因此對她有些敬重,「奶奶放心,這事情小的一定辦妥帖,她原先在這園子裡有個要好的姊妹,叫春陽的,後被驅逐出去了,我只將屍首裝裹了,叫上她一道送一程,不叫淺杏姑娘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