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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頁

2023-09-19 14:53:01 作者: 再枯榮
    陸瞻扭頭將諭傳與沈從之,「沈大人,煩請你到獄中宣諭,宣完了,明日就按皇上的旨意承辦。竇大人,你今日先到都指揮使借調兵馬,明日咱們各分幾家,抄出的東西叫人一一錄好,回頭還要叫這位白公公帶回京交給陛下。」

    分派完正事,他將那白公公引到內堂,上了茶水,「我向來好,皇上聖體可好?老祖宗也好?」

    說罷傳人上茶,叫兩個緹騎門外把守。那白公公只等人退進,便挨到陸瞻跟前來,「皇上聖體安康,只是老祖宗有些不濟,上年乾爹派人送去的藥方子倒管用,只是他老人家到底年紀大了,有些支撐不住宮裡那麼大一個攤子,近日便想著向皇上請命去南京守陵。」

    聞言,陸瞻眼皮微沉,慢擱下茶盅,「老祖宗侍奉先帝這麼多年,又侍奉皇上這幾年,也是該享享清福了。只是他老人家去了南京,司禮監誰來掌印?」

    「兒子正要稟報呢。」白公公擦了點口脂,嘴唇微紅,輕輕翕動,吐出宦海中永不平息的血雨腥風,「我看許公公閱歷過人,在宮中是二十幾年的老人,近日更是十分勤謹,宮裡都說少不得是他接了掌印的位置。可他卻十分自謙,在皇上跟前一個勁兒的推舉您老人家。」

    「噢?」陸瞻吊起眉梢,靠到椅背上笑,「那皇上怎麼說?」

    「皇上總說您還年輕,除了這個,別的什麼都沒說。許公公呢,不僅自個兒舉薦您,還聯袂……」白公公將聲音抑低幾分,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還聯袂閣台沈閣老舉薦您。」

    「知道了,你去歇歇,明兒到織造局與阿則見一面,再到家裡去,拜見你乾娘。」

    那白公公立在原地目送陸瞻出堂而去,不疾不徐,翩然的衣擺下是穩健的步子,每一步距離似乎都在他精刻的預期之內。

    ▍作者有話說:

    陸大人到底有沒有吹牛,我感覺他沒有~哈哈哈哈

    第74章 紅愁翠殘(六) [VIP]

    千樹解凍, 竹梢輕雪,太陽下奔殺來一簇雄壯齊整的步伐,驚飛夢蝶, 急煞黃鶯, 打破金燈, 跌碎銀屏,僕役東躥, 主人西散,酒迷香乍寒, 黃粱夢驟醒——

    鬧哄哄的開場中,崔元峰站在正廳, 當著梁家高堂宣讀了三法司札付,「蘇州府同知梁京,賄官以授,剝削民脂,依現呈罪狀,著將梁京押解京城以待秋決, 查抄梁家全部家產, 九族內為男者一律流放三千里,女眷充為軍妓, 一律僕役盡數充為官奴!」

    頓聽哭聲四起,悲鳴震天,崔元峰面無異色將手一揮,底下緹騎各自出廳, 領著兵往各門各院搜查撿抄, 餘下幾個, 則將一雙高堂押解到門外。

    外頭各有典吏跟隨撿抄記錄, 崔元峰得閒下來,到下側坐著吃茶,其間抬眼,見陸瞻在一副耕種圖下頭靜默吃茶,便笑,「這些事情交給卑職們辦就成了,何苦勞督公親自跑一趟?」

    聞言,陸瞻淺笑,答非所問,「梁京有個兒子,叫什麼梁羽州的,可押出來沒有?」

    崔元峰一時摸不著頭腦,卻十分能揣摩上意,立時起身到門外吩咐了一聲,仍舊回來,「是有這麼個人,聽說此人有些不學無術,二十出頭,也沒個功名,成日吃酒狎妓,仗著梁京的勢,在蘇州府向來有些猖狂。」

    未幾就將那梁羽州押了來跪在廳上,陸瞻睨他哭得一臉涕泗,厭嫌地攢起眉心,久不言語。崔元峰會意,領著人退到廳外,跨出門檻時,分明聽見陸瞻略顯不屑的嗓音,「你就是梁羽州?」

    那梁羽州手上戴著個枷號,墜得人彎腰駝背,好容易抬頭瞧一眼,一見他身上的補子袍,險些嚇掉了魂兒,「陸陸、陸督公?」

    陸瞻翻著一個空空的青釉八角盅,嘟嘟扣得案面悶沉沉地響,面上似笑非笑,口裡明知故問:「你認得我?我記得,好像從沒跟你見過面吧。」

    「督公雖不認得小民,可督公的大名,小民如雷貫耳,不敢輕褻。」才奉承完,似乎想起了什麼,兩眼大睜,朝前匍跪了幾步,「督公饒命、督公饒命!我與尊夫人,雖然相識,可、可那是她做生意時候事情,那時候,小民也不知道她和督公有這段姻緣,不知者不罪,請督公寬恕!」

    「怕什麼?她從前有那麼些客人,我要算帳,只怕算不過來。」

    聽見如此,梁羽州稍稍放下一顆心。誰知聽見陸瞻一笑,又忙提起來,半身挺得筆直地聽他訓話,「梁公子,你既知道生意是生意,怎的又說什麼……哦,說什麼『一日夫妻百日恩』的鬼話?你是特意到我家去打我臉面的?」

    梁羽州唬得骨頭髮軟,臉滾帶爬地匍到他腳邊,一霎聲淚俱下,「督公,小民就是有那個心,也沒那個膽呀!上回是我豬油蒙了心、因我父親的事情、走了許多門裡皆不管用,實在沒法子了才求到尊夫人那裡去的,請督公恕我急昏了頭!是我口不擇言!是小民該死!」

    說著舉起沉重的枷號,艱難地朝自個兒臉上摑掌。陸瞻靠在椅背上,像看一隻螻蟻,或者是連一粒塵埃也看不見的模樣,無喜無悲,無怒無憂。

    「啪啪」的掌聲響了須臾,崔元峰踅進門來,一窺陸瞻的面色,便招進來兩人,「將他拖下去,打斷他一條腿再流放!」

    所謂流放三千里,便是徒步苦行三千里到服役之地,一路上抗著幾十斤的枷號,再拖著一條廢腿,還能走出什麼生路?梁羽州聽見哭得獸嗥一般,就著地板又磕了幾個頭,一張嘴眼淚和涎垂了三尺,「督公、督公!您老人家大人大量,饒了我吧!往後再不敢褻瀆尊夫人、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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