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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4:53:01 作者: 再枯榮
可無處宣洩的本能,卻只能化成一股施虐的衝動,令他想啃噬她、咬碎她、吞沒她!但他不能,所以他只能以另外一種溫柔的方式去完成這種由皮到骨的占有儀式,「芷秋,你愛我嗎?」
筆架上抖下來一支筆,叮叮噹噹地滾了幾圈兒,誰都無心去理。芷秋墜著長長的紅紗顛簸在月光下,眉心締結著靈魂與靈魂的相逢。只要稍稍垂眼,她就能看到相逢的影,真假難辨——
真假卻也不太重要,起碼對她來講,他們的靈魂有彼此的烙印,至於肉身,終將蒼老與衰竭。但她的愛是不會殘缺或滄桑的,於是她說:「愛,每一天,千千萬萬年。」
他知道這樣的方式很可憐,可他還是忍不住要問:「不會變嗎?永遠嗎?」
芷秋在越來越劇烈的風雨中飄搖,她只能攀勞他,也只有他,「你的永遠有多久遠,我就比你更久遠一點。」
很奇怪,在凌亂飄蕩的思緒中,陸瞻相信了她。暴烈的風暴後,他擁抱她顫抖的身軀,手撫過她的肩胛骨,他一直很擔心那裡會長出翅膀,而他已經被削去了屬於一個男人的舵,無法掌控她飛行的方向。
但這一刻他無比安心,邊上摸來手絹將她搽抹乾淨,像搽抹皇帝的玉璽,「假如,我能生個孩子,一定要你為我生個女兒,我會看著她長大,看她越來越像你,也像我。」
芷秋緘默片刻,全身粉汗,滑膩膩地坐不住,只能倚在他袒裼的胸膛里,「你忘了,就算你能生,我也生不了。」她抬起頭,在漆黑一片裡看他,「陸瞻,我們是天生一對。」
隔著一片紅紗,他也能想像到底下亮晶晶的眼,他笑了,將她抱到床上去。
竟管什麼也看不見,芷秋卻能感覺那個永不疲憊的贗品,她也笑,有些無所顧忌地縮在他懷裡,「這個,跟你像不像?」
陸瞻驚愕一下,須臾垂在她耳邊笑,「就是照著我原來的樣子做的。」
她將唇角一瞥,七分情真的羞赧,三分假意的不屑,「哼,講大話。」
落在柔軟的帳中後,她一直沒有去扯眼上的紅紗,而是靜待他摘下什麼,又響起簌簌的衣裳摩挲聲。陸瞻套著衣褲,貪戀地盯著她蒙著眼的模樣,是一種無聲的尊重,更是強悍的溫柔。
片刻點上燈,陸瞻擎著一支燭插在床側的銀釭上,俯下去解了紗,在她唇邊留戀地吻一下,「我沒講大話,對你,我不會撒謊。」
芷秋有些不適應眼前昏黃的光,扇扇睫毛,看見他已經穿上了孔雀藍的寢衣,髮帶束著整齊的髻。而自己……她忙扯開錦被將自己罩住,「我往後能不能也不脫衣裳?」
「不行。」他溫柔又霸道地掀開被子,眼中帶著霪色,「讓我看看你。」
她沒有拒絕的餘地,在他的眼下毫無保留地展露,將臉偏向裡頭,恨得要埋到枕里去。陸瞻取來床側小几上墩著的一個燈罩,將她由上到下地照亮。照見她紅似被香山渲染的腮,閃著水星的眼,以及櫻花點點的肌骨,每一寸地方,都刻著他的名字。
他俯下去親吻這些烙印。一路慢行,落在澗溪細流的山谷。芷秋咬唇曲膝,聆聽窗外冰雪漸融的聲音,叮咚叮咚,她也消融在他的口中,整個冬天就在這間臥房解了凍。
第二天,果然積雪化盡,太陽帶著暖意照在庭軒,睡蓮似乎永不凋敗,金藍粉白與盈盈水光交織成一片華麗的錦。芭蕉葉在窗畔起起落落,掃著璀璨的光芒。
陸瞻正在龍門架下更衣,動作有些不便宜,因為芷秋披散著長發正撲在他懷裡,兩臂死死箍著他的腰,臉上還彌留昨夜的紅潮,「什麼時辰回來?」
陽光與炭火隔絕寒意,陸瞻垂著眼笑,有幾分無奈,「上諭應該是今日到,我得到府台衙門去接旨,織造局裡也有些事情要辦,大約會晚些。你要是悶得慌,叫上雲禾套了車出去走走,或是回堂子裡看看,或是到外頭買買東西,省得在家無趣。」
芷秋微晃著身子,鼓著腮抬頭,「我是不是太粘人,叫你心煩了?」
「這是什麼話兒?」陸瞻也摟著她,心暖如春,「要是沒有公務在身,我天天陪著你都成,有什麼可煩的?」
二人正貼著說話,倏聽黎阿則在屏風後頭喊了一聲:「乾爹,上諭已經到知府衙門了,請乾爹快去接旨。」
「知道了。」陸瞻鬆開芷秋,拂開她的長髮,「我去了。」
她不搭話,也不鬆手。他只好放得益發溫柔,「心肝兒,你出去逛逛回來我就到家了。」
芷秋一個指頭勾著他的腰帶,恨不得長在他身上,卻到底體諒他有要緊事去辦,「你去吧,我不出去逛了,疫病還沒太平呢。我囑咐你的事情你可別忘,替我留心兩個丫頭,不拘什麼姑娘丫鬟出身,性情好是頭一個要緊。」
「我叫人留著心。」
言訖陸瞻出去,穿著宦官的五品補子袍,頭戴烏紗帽。芷秋見目送他出了臥房,又忙到窗下推開窗等他經過。須臾陸瞻走過來,見檻窗上嵌著個穿著寢衣的荏弱肩膀,忙闔了窗,「風大,涼。」
溫情的笑容散開,又逐漸凝成一張冷峻的臉,出現在府台衙門的大堂。堂中眾人官服齊聚,只等陸瞻一到便合跪地上接諭。
宣諭的宦官穿著七品補子服,誦讀後捲起絹布交與陸瞻,滿面笑意與他寒暄,「乾爹,自您老人家派遣蘇州,兒子近兩年未見您了,您貴體向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