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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4:53:01 作者: 再枯榮
「雖說祝斗真二人招供了,可供詞還沒送到京里去,他們到底不知道招了多少罪、供出了多少人。何況韓舸父親和爺爺也是難纏的,往年逮住一點錯處就要上疏彈劾,朝中那些人,多少會有忌憚。但你放心……」
才說了放心,陸瞻自己又有些不放心,朝外頭喊來黎阿則,「你去告訴崔元峰,叫他派兩個人一路上盯著些韓大人,蘇州的事情他知道太多,只怕路上會不太平。」
芷秋聽見又揪心起來,「怎麼個不太平?」
他輕輕抿唇,鬆開後一笑,「沒什麼,以防萬一而已。」
冬日天短,申時三刻太陽就有落下去的勢頭,瓊沙隨之飄灑。榻下攏著一個琺瑯炭盆架子,墩得稍高,燒得屋裡暖洋洋地安逸。兩個人就在窗下吃晚飯,擺了燒鵝、蒸了鮮魚、煨了清湯,並著一壺釀的極淡的茉莉花酒。
芷秋為陸瞻篩了酒,自己卻有些沒胃口,有一筷子沒一筷子地閒挑著。陸瞻觀她臉色,只好安慰,「官場上的事情向來都是朝夕巨變,你要是擔心只怕還擔心不過來,明兒若我死了,你也不吃飯?」
「呸呸呸!」芷秋偏首朝地上輕啐幾口,翹著指頭指他,「你也啐!什麼好話不說,盡講一些不吉利的話。」
陸瞻笑過,吃完叫人收了飯,搬來一個小爐,備著各色茶器,要與她吃茶果點心。
芷秋對案洗茶瀹茶,一套功夫擺弄得行雲流水,唇上閒談碎喁,「你們何時去抄家?要是抄出兩個品相好的女孩子,記得告訴我一聲。」
「家裡要買丫頭?」
炕幾下頭懸空,陸瞻分盤著兩腿,衣擺與芷秋的裙勾勾扯扯。芷秋稍微抬眼,像絲線紡出的錦,嫵然纏綿,「我用不著這麼多人伺候,是媽。等疫病好了,堂子裡生意還是要做起來的,可朝暮沒了,堂子裡冷清下來,還是要買兩個女孩子才好接下去,阮兒姐也想著要買兩個,有你在這裡,還能便宜些嘛。」
說著遞盅茶過去,眼皮上托著一股子精打細算嫵媚地翻一翻。陸瞻接過茶,嗅見一絲核桃仁兒的甜香,笑對她,「想在我這裡通個門路?」
「噯,我自打嫁給你,可從未煩過你一件事,既不要你通關係安排家眷,也不借你的權勢斂財,我媽他們外頭也不要幫忙。但你抄了人的家,少不得就有家眷奴僕要發配,便宜點賣我們怎麼了?」
一行說著,一行將腳由裙里伸出一點,在他腿上蹭蹭。力道極輕,如風掃葉,摩挲得陸瞻心裡痒痒的,便在炕幾下握住她的腳,「這個便宜自然可以,只是你怎麼報答我才好?」
芷秋將腳輕輕在他手裡抽一抽,半真半假地嗔眼偏向窗外,「你是我的夫君噯,難道照拂我不是應該的?怎麼還要報答?你也太不近人情了些。」
炭盆里蹦出幾個火星,噼啪落在陸瞻心裡,綻出徐徐愛欲,抽解了她錦襪上系的帶子,「官場上的事情,本來就不能講人情。這些人原該是要充為軍伎的,我為你開了門路,你也得奉承奉承我啊。」
他將腳一拉,捧在了懷裡。芷秋只好將兩手撐在榻上,佯作不甘願,「你要怎麼奉承才好?」
「以身還債,怎麼樣?」
雖是問,卻不等答,站起來將她抱到旁邊書案上,先走到屏風後頭去闔了門,又到對過床上摸什麼東西。
窗外天色將落,只有一縷藍幽幽的光透綺窗,整個屋子像浮在夢中的天堂,芷秋坐在案沿上,裙里兩個白嫩的腳一前一後翛然擺著。
此節外頭倏忽有人敲門,「姑娘,可要點燈?」
雖是隔著門,芷秋也像是被人拿了奸似的,一霎神慌,竟不知要不要放桃良進來,將兩個眼遠求陸瞻。陸瞻則將手中的紅帶子提到耳邊,沖她挑挑眉峰,就是不作答。
較了半晌勁兒,外頭又問了兩聲,芷秋只得臊紅著臉回,「先不用,晚些時再點。」又生怕人想歪,多此一舉地追添一句,「屋裡還亮堂呢,還看得見!」
外頭沒了動靜,陸瞻已拿著紅帶子走到跟前,折了一折蒙在她眼上,一壁在她腦後打結,一壁在立在她裙間吻她,倏淺倏深間,呼吸似一團沒有顏色的火焰,點燃了芷秋的漫山遍野。
她像一捧滾燙的灰燼,飄飄蕩蕩無處落腳,只好緊抓住他的衣襟,發出楚楚可憐的哼鳴,「陸瞻,屋裡黑漆漆的,可以不蒙著眼睛嗎?」
陸瞻褪開臉半寸,垂眼盯著她紅馥馥的唇,粘上去,又分開,「不行,你得聽話。」
芷秋果然聽話地點點頭,她只能聽話,因在此刻,她只聽得見他的聲音。與從前天壤之別,從前,即使耳邊喧闐著那些男人野獸一樣的嘶嗥,她卻仍然可以聽到滿園的絲竹檀樂,以及銅壺滴答的聲音,她會在心裡細數著時間,點算著受刑的期限。
跟他則是完全不一樣的,她只會乞求香燭不盡,銅壺無止,時間慢一些、再慢一些,讓他們落在人間的縫隙里,使苦難暫時找不到他們。
可陸瞻從未在苦難中抽身,實際上他已經開始享受這種撕心裂肺的痛苦,甚至在痛苦中獲得愉悅。
譬如當他以一個虛假的自己去入侵,她的指尖會死死掐進他的背脊,滲出的血漬會染紅她淡粉的指甲,仿佛是他毫不留情的虐殺,得到了敵人負隅頑抗的回應。這樣霸道而蠻橫的掠奪也能使他獲得低級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