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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頁

2023-09-19 14:53:01 作者: 再枯榮
    「沒有。」陸瞻換上常服,兜著他倚到窗前的榻上,朝外頭叫來桃良,「去擺上酒菜我與你奶奶吃,要荷花酒,再叫廚房蒸了蟹上來。」

    芷秋將他打量,落在對榻,「你們的案子辦完了?還有閒情吃酒。」

    「過來。」陸瞻朝她招手,將她牽到身前摟著,「我瞧你有些瘦了,想著回來陪你吃飯。橫豎事情還有人辦,眼下審的都是些小小碩鼠,他們有法子能審出來的。」

    她貼在他胸膛里,念他一連多日晨去昏歸,分明想他,又怕講了過於矯情,便耍了點小心機,「你瞧我,又耽誤你的正事。我好著呢,你不要擔心,就是天氣見冷,有些沒胃口。」

    「扯謊都不會,人都是天氣熱了沒胃口,你倒反過來了?你扯這種明明白白的慌,到底是想叫我擔心還是不想?」

    時見雁歸成行,窗外一抹秋涼,芷秋佯裝無辜地眨兩下眼,瞼下流出來年的春意,「我還擔心你呢,你早上去得早,也不知你吃防疫病的藥沒有?你可千萬別忘了啊,我聽見韓相公講已經死了好些人了。你見天在外頭與那麼多人打交道,可不許掉以輕心!」

    「吃著的。」陸瞻望一眼他的小妻子,就覺得多日沉重的疲憊得以輕減。可見她眼角紅紅的血絲與眼下的淺淺的淤青,又新起沉重的心疼,「我這幾日回來得晚,在我沒回來前,你是不是都在哭?」

    「沒有。」芷秋不認,將頭搖一搖,「是你多心,我想得開著呢。人嘛,總有一死,沒見誰是天長地久活著的,我懂道理,才不會去鑽那個牛角尖,你只管放一百二十個心,忙你的公事去。」

    陸瞻沒提起晚間歸家見她腮上還掛著淚珠的事情,只是輕吻在她一片丹唇上,「來,我剝蟹你吃。」

    午晌陸瞻實在睏倦難忍,分明是在帳中與芷秋說著話兒,誰知講著講著竟睡了過去。芷秋曉得他夙夜案牘勞形,不忍打擾,躡手躡腳地下床,替他掖了被角。

    不想陸瞻猛地驚醒,睜開的眼滿是陰翳,看見芷秋方漸漸褪色,「上哪兒去?」

    芷秋俯下身去親他,細銀簪上的一朵小小玉睡蓮搔著他的臉龐。他想抬手抱她,她卻已經站直了腰,緩緩放下了帳,「你睡吧,我到外頭去做針線。」

    言畢翩裙出去,與桃良在廊沿上坐著挽線。秋風微涼,睡蓮倒都還開著,尤數藍蓮花開得最勝,一片藍得發紫的顏色洶湧地往眼皮底下鑽,晃得芷秋眼花,稍稍偏了身,手上拉拉扯扯地將彩線繞成團。

    須臾見初月廊口進來,轉繞這方,朝窗內望一望,貓著腰蹲在芷秋裙下,「奶奶,外頭說祝家太太來了,特來拜見您的。」

    「祝斗真的夫人?」芷秋眉心暗結,因從前與這祝太太有過節,從不見她來的,眼下既來,八成是為了祝斗真被收押的事情。芷秋懶怠與她糾纏,撇撇嘴,將線團扔到籃子裡,「就說我病著,不方便見客,請她改日再來吧。」

    初月氣呼呼鼓著腮,偎在她裙下,「我瞧近日奶奶都不見那些人,所以我也是叫門上這麼回她的,可門上那些人原是她家的人,不敢攔她,已經將她請到廳上坐著了。」

    無法,芷秋只得去應付應付,留初月在這裡伺候,「一會子大人醒了,不要給他吃冰茶。他若問起,就說我前頭見客去了。」

    如此踅至花廳,果然見那位祝夫人坐在下首吃茶,四十上下的年紀,略微發福,穿著棗紅掩襟長襖,配一件大繡牡丹的八寶裙,瞧著十分富態。只是臉上顏色不大好,比起芷秋那年所見,似乎蒼老了許多。

    那祝夫人見芷秋進來,也記得那年與她打架的事情,一時不知如何自處。鶻突少頃,到底還是腆著臉迎上去兩步,「早就說要來拜訪奶奶的,只是一直不得空。如今過完中秋,總算撿著了個空閒來,不知奶奶向來可好?」

    芷秋見她奉承得吃力,心內有些想笑,面上卻不顯,不近不遠地寒暄,「多謝夫人惦記,一兩年不見,夫人益發的年輕了。夫人請坐,不要拘禮。」

    一片葳蕤妙姿落去榻上,叫人新換了茶,也不說話,只等著祝夫人開口。那祝夫人等了一晌,不見她問,只好起身朝身後一干緞子錦盒指一指,「因中秋家裡親戚多,不曾來拜禮,今日一齊將禮補上,請奶奶別嫌。」

    「多謝夫人費心想著,」芷秋朝那堆禮品掃一眼,端著架子呷一口茶,「不過,還是請夫人拿回家去吧,我這裡什麼都不缺,不好要夫人的禮。」

    「奶奶……」

    「夫人不要跟我講客氣了,」芷秋乾脆擱下白釉盅,與她打開天窗說亮話,「我是真不能收,我家夫君辦的是欽命黃差,不敢有一點馬虎,我若收了夫人的禮,還不知他要怎麼罵我呢。況且眼下是個什麼關口夫人也是知道的,祝老爺同我家夫君在公事上有牽扯,我是萬不敢收您這個禮。」

    那祝夫人暗裡直惱她不給面子,又遠瞧不上她樂戶之流,若不是為了打探消息,斷不肯來。

    眼前只得忍氣吞聲,趕到對榻上去坐下,「奶奶別多心,督公是奉欽命辦事,我難不成還敢求情不成?我不過是想問問我們家老爺的情況,一家子人這些日子都提心弔膽的不得安生,我就想問問他到底是死是活,也好叫我們心裡有個底啊……」

    說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起來,芷秋斜窺她一眼,眼皮一翻。早知她性子難纏,只將凡事講明,「夫人來問我,我也難知道。他們官場上的事情,我向來是不問的,況且夫人也知道我們家那位的性子,一向是個陰晴不定,我哪裡敢去同他說這些?我看夫人還是回家等著吧,辦案子總能有個結果的,總不會將祝老爺一輩子押在牢里,興許過兩日就放出來了也沒個准。桃良,叫人送夫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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