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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4:53:01 作者: 再枯榮
「至於藩台姜恩、副使李龔、還有府台祝斗真,這三個人,我親自帶人去拿。」言訖稍頓,側首莞爾,態度幾分溫和,「沈大人,今夜就請你坐堂了,先將布政使司的兩個經歷官審了,沒有證據不得輕易用刑,天亮後將供詞交給我。」
蘇州局勢已在日漸傾倒的金烏里東搖西擺,即將有許多人隨敗葉而落,也會有許多人在亂世中迎來前所未有的機遇,暫且不提,另也有境況隨之風聲鶴唳。
且說芷秋自陸瞻去後,因上夜折騰了一宿,直懶到晌午後才起床,還是桃良千呼萬喚,才將其扯到妝檯前,疏了個蓬鬆的拋家髻,淡妝粉面,桃杏色正艷。
外頭擺好飯,芷秋踅出臥房,只覺大腿發酸,小腿發顫,思及前夜,春潮回暖。
桃良在旁瞧得直搖頭,又恨又嘆,「真是的,姑娘怎的跟個黃花閨女似的沒經過沒見過的樣子?傳到堂子裡,真是要叫姊妹笑話了。」
招來芷秋一記白眼,隨手撿了牙箸給她一下子,「你小姑娘家家的懂得還多呀,你再這樣什麼都講,瞧你還嫁不嫁得出去!人家懂的都要裝作不懂,你倒好,沒經過什麼,倒像是經了八輩子似的。」
桃良為其布菜,撅著嘴不理她,一個嗔一個怪地吃罷飯,丫鬟正收拾飯桌呢,就見那小火者夏花進來拜過,「娘,有個月到風來閣的相幫來傳話,說是朝暮姑娘染了疫症,那些尋常大夫沒法子,想請娘去叫那治疫病有經驗的大夫去瞧瞧。」
「什麼?!」
榻上芷秋正吃茶,不想一驚,灑了一生濕漉漉的茶湯,忙拈了帕子胡亂蹭一蹭,「什麼疫病?可是城外那些流民染的疫病?這病不是一直在城外流傳、不曾傳到城裡頭來嗎?!」
「話是這樣講,衙門裡也設了關卡,可人來人往的,這也是備不住的事兒。」
芷秋慌著往門外去,桃娘夏花尾隨其後聽吩咐,「小夏花,你快去套車,我到隔壁韓家問問他們外頭看診疫病的大夫。小桃良,你快去同雲禾說一聲,叫她同我一道往堂子裡回去一趟。」
那夏花聽後兩步跨到前頭來攔,「娘,只叫大夫去罷了,您可不要去,要是不留神染了病,爹還不得殺了我啊?您別去了,韓家我去,大夫我去請就是!」
「你別攔我,是我要去不干你的事情,你爹問起來就這麼說。況且早前聽見說,這病是能治好的,不妨事,她是我姊妹,我哪有不去瞧瞧的?別囉嗦,快去套車!」
這廂帶著雲禾往韓家園子裡去,可巧門上遇見韓舸歸家,芷秋忙下車,只在門外站著央告一番。那韓舸聽了也急起來,忙使來小廝,「你去將尤大夫請到月到風來閣去瞧瞧,倘若真是疫病,千萬不能散出去!」
芷秋聽後,仍不放心,帷帽里額心緊蹙,「韓相公,我記得你先前講,這個疫病是能治好的,只是費些銀子開藥是吧?那這麼講,朝暮大約是沒有大礙了?」
「姐姐不要急,這得先叫大夫瞧瞧看再說。」韓舸肩膀一垂,有些喪氣,「若是發現得早,就好治,若是發現的晚,那就只好聽天由命了,城外發現的早的流民,大多都是能好的,只是那些拖得久的才出現病症的,不必幾天,就……」
聞言,二女臉色煞白,忙相撫著上車去,芷秋還記著撩著帘子囑咐,「韓相公,不要告訴雛鸞,仔細嚇著她。」
韓舸亦立在車前拜別,「姐姐們若去,尤大夫那裡有防疫病的方子,記得抓了藥叫眾人都吃下。」
北風吹落錦簾,馬車被滾滾紅塵卷至月到風來閣的門前。原該酒客醉倒金瓶的時節,今日卻格外清淨,一干人等皆聚在袁四娘屋內,個個皆是手帕淚痕,胭脂面潤。
銷金窟里滿是愁,芷秋一見這景象便心道不好,可又想不該不好,上一日朝暮回去時還好端端的,不過是有些咳嗽。思及這般,強定著一顆心跨進門檻,「媽,朝暮到底是怎麼著?」
四娘一見她便驚坐起來,提著張絹子忙前後揮,「你來做什麼?快出去快出去!我不過是叫人遞信給你請個有經驗的大夫來,沒叫你們來!我們這些人天天同朝暮一道吃一道住的,都還不知道有沒有染上疫病呢,又添上你們兩個做什麼?快回去!」
「媽,」芷秋未肯聽,與雲禾桃良驪珠三個一齊撥開水晶簾進來,芷秋獨坐到對榻去,「媽說的什麼話?中秋朝暮在我家裡我們難道不是一處吃一道睡?要過人,我們誰都跑不了。媽先不要急,我請了城外專治疫病的大夫來,想必就要到了,先告訴我,朝暮到底怎麼樣了?」
說來四娘便愁中帶淚,拈著張帕子搵一搵,「昨日由你們那裡出來,路上就咳個不停,回來才瞧見,那帕子上竟然有血。到夜裡就不好,一連咳出好些血來,丫鬟守了一夜,就見她昏昏沉沉的全身發汗,睡得也不安穩,到今日早上,飯也吃不進去了,一咳就是血。我們還當是女兒癆,請來大夫瞧就說是疫病。」
雲禾在旁聽見症狀,一霎有些灰心,眼淚簌簌而下,「她天天都在屋裡,更不曾往城外去,怎的會染上疫病?是不是去出局染上的?」
「要不然還能在那裡染上呢?早前我聽見咳嗽的時候就想請個大夫來瞧,可她偏不聽,非說是吹了點風不妨事。」四娘嗓子啞啞的,招呼著眾人,「快別哭了,叫你們哭得跟個什麼大病似的,哪裡吉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