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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4:53:01 作者: 再枯榮
「外頭還有事兒呢,不叨擾您了,你且瞧信吧,回頭寫好回信,還給我替您遞出去。」
雲禾虛送兩步後,折返到榻上展信,拆開有好幾頁紙疊在一起,揭了第一張,須臾便見雲禾笑彎在榻。驪珠正同丫鬟收拾面盆,也不忙收拾了,「姑娘,寫的什麼將您樂成這樣?」
湊來一瞧,原來紙上畫著一位姑娘纖纖的背影,也正舉著一封信在瞧,驪珠也跟著笑一陣。又見雲禾瞧完信後撳在心窩,似苦盡甘來地喘了口氣,驪珠因不識字,只得問:「姑娘,公子講了什麼?可是要回來了?」
「他講下月朝廷有一批絲綢瓷器之類的貨品要運到什麼暹羅國,等送出那批東西,就回來接我了。」雲禾且說且行,將心折好放到一匣子裡。
門內光影一晃,見芷秋搖著扇進來,鴨堆的寶髻壓著小冠,施粉傅朱,巧畫雙眉,穿著橘紅灑金通袖袍,露出半截淡粉的裙,裝扮得葳蕤端麗,鮮艷莊重。
雲禾即知家中又來客了,撅著嘴去拉著她撒嬌,「我的親娘親姐噯,你賞我點閒空,別老叫我陪你去應酬那些官眷奶奶們了。跟她們說話,比跟客人說話也不差,要生十二副玲瓏心竅才降服得住她們,相互奉承的話光聽就累都要累死人了!」
連著幾日周旋,芷秋亦笑得臉酸,又不好不讓人進門。這般無奈嘆足氣,將她可憐兮兮地睇住,「我原也想叫你歇息兩日好過中秋的,誰知方才沈從之同他夫人來了,他麽與陸瞻前頭廳上說話去了,她夫人在門內廳上坐著,方才丫鬟來,說她提起你來,要叫咱們一同相見。」
「真是怪了,她見我做什麼呢?」雲禾鼻翼輕動,哼出個不屑的笑,「她不是總瞧不上咱們煙雨巷出來的嗎?怎麼還要往咱們這裡來?各人不在家好好養胎,倒來我們這裡找什麼罪受?」
芷秋便笑,挽著她往妝檯去,「來拜訪我的那些個官眷,有幾個是真心瞧得上咱們的?嗨,應付著吧,往後你的狀元郎升到京里去,還不是少不得與她打交道,你只離姓沈的遠些就罷了。」
說著就將雲禾撳在鏡前,開了她的首飾匣子,撿了支粉碧璽的簪,摘了她鬢邊的鳳釵。雲禾不解,朝鏡里抬眼,「姐,我都梳妝好了。」
「重描一個妝吧,」芷秋扭身朝驪珠吩咐端了水來,將那薔薇淡粉的碧璽簪子擱在檯面上,「描個淡些的。我瞧那蔣長薇總瞧不上你濃妝艷抹的,咱們就叫她看看什麼叫濃妝淡抹總相宜,贏人先贏陣,出身比不過,咱們就從容貌上壓倒她,叫她還敢明里暗裡譏諷咱們風塵出身!」
將雲禾說得直樂,「姐說得對!」擰了帕子洗臉,又重勻胭脂,新描眉黛,換了件秋香色對襟衫、豆蔻綠百迭裙,二人踅至廳上。
那蔣長薇正在下首吃茶,恍見雲禾素而不寡,淡而不輕,青春俏皮不失風韻,心內有氣,面上不顯,仍穩如泰山,捧著個肚子起身同二人見禮。
芷秋立時重振玲瓏心竅,忙將其攙起,「奶奶快坐,咱們之間倒不要那套虛的,你也省了拜,我們也省了拜,大家鬆快些豈不好?」
蔣長薇亦有十二分賣力,見她二人上榻,方才緩落到椅上,「眼前就是中秋了,特意備了禮來拜會奶奶同雲禾姑娘。雲禾姑娘今日打扮得好別致,比從前又是一種風采。」
「哪裡哪裡,」雲禾搖著扇笑,殷勤又周到,「哪裡比奶奶?奶奶就是懷著身孕,也不見發福,後頭看那腰身,可瞧不出是懷孕的樣子,臉上也不長斑。我從前見好些個有身孕的女人臉上都要長斑呢,奶奶卻還跟剝了殼的雞蛋一般嫩白。」
「雲禾姑娘真會說話,不過是勻了些粉,看著白嫩,裡頭卻是另一番景。」
三個都不是一般人物,你來我往,一個塞一個善談。相互奉承了半晌,那蔣長薇呷了口茶,嘆了一聲,「雲禾姑娘,算日子,你那位方大人想是該回來了?往後你嫁了人,我在奶奶家可就見不到你了。」
雲禾有些小小得意起來,一片桃腮透著幸福的紅暈,「嗨,見是哪裡都能見,家中沒有正妻,只得我一個,少不得就是我來應酬,到時候奶奶不嫌棄就好。」
吃茶的空隙,芷秋暗窺蔣長薇一眼,儘管她極力遮掩,芷秋仍從她極為精刻的笑容里窺到一絲不尋常的意味來。
三人周旋半晌,聽見外頭打發丫鬟進來喚,蔣長薇便要辭去,芷秋雲禾將其送到垂花門外,正見陸瞻與沈從之款步行來。
垂花門上垂著飄香藤,倏起一陣香風,鵝毛似的花瓣洋灑下來。沈從之眼望雲禾,定神片刻,心道她是下了凡的女天仙,閃了他的神魂。大約是鬼迷了心竅,他朝人伸出一隻手去,「走吧。」
蔣長薇瞧他手掌略有偏差,暗瞥身側雲禾一眼,遞出手去,「就不叨擾奶奶姑娘了,我們告辭,改日擺席請二位到家裡與我做個伴兒。」
眼瞧二人遠去,那沈從之還一步三瞥頭過來。雲禾直翻白眼,帶著驪珠先辭回房去,芷秋則挽著陸瞻的胳膊後頭行著。
且行且進中,滿目敗紅。陸瞻靴下踏破十二錦色,溫柔側目,「橫豎節下那日堂子裡生意也不好,不如請你媽媽姊妹們來家裡一道團圓,請一班戲子吹吹打打,熱鬧熱鬧?」
芷秋躥上來一眼,欣喜地笑,「你怎麼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
「連你想什麼我都不知道,我還怎麼揣度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