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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頁

2023-09-19 14:53:01 作者: 再枯榮
    自方文濡說定要走,雲禾總有些懨懨地提不起精神,只等他來瞧她時好一陣,人一去,就仍趴在帳中懶吃懶睡的。這日下午,二人在外頭一花廳相聚,黏糊了足有兩個時辰,正趕上花情正艷,相思正濃,方文濡卻要走。

    雲禾滿臉的不高興,在一張好大的官帽椅上盤著腿打著扇,「你是要忙著到哪裡去?急成這樣子,難不成外頭有相好的了,趕著上她那裡去點卯?」

    她惱起人來,叫人長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方文濡深知她的性子,不敢妄動,將跨出門檻的一隻腳又拔了回來,「我的姑奶奶,有正事,衙門裡正裝糧呢,我趁著這功夫跑來瞧你,眼下大約裝好了,我要去同衙門裡清點了辦交付。」

    廳上擱著冰,她還惱得心火熱,抬眼瞪他,「是公事要緊還是我要緊?」

    「你要緊,一百樁公事也沒你要緊,」方文濡擠到椅上坐下,握著她兩個肩頭,十二分耐心地哄,「可你瞧,我又不好到後宅里去,在這廳上,顧忌著人來,我連親親你都不敢,你叫我在這裡憋悶著做什麼?不如我去將公事辦了,明晚來瞧你,晚上下人們也不出來走動,便宜些。」

    適才壓住了雲禾的小性子,十分深明大義起來,「那你去吧,可將公事辦好哦,別叫人以後講那毛手毛腳的新科狀元郎是我袁雲禾的夫君,我麽可丟不起那份臉的呀。」

    方文濡起身,鄭重地拜了個禮,「謹遵先生教誨。」

    這廂嘻嘻笑著,可等他一去,那笑就滯在臉上,將落不落的,似一顆愁心關不定。想到他不日就要啟程往浙江去,一霎就沒了精神,回房倒在帳中昏昏沉沉,睜眼是他,閉眼也是他。

    正欲睡去,卻聽芷秋進來,坐到床沿上拉她,「快起來,整日躺著益發沒精神,正趁著天色還沒暗下來,我與你到園子裡逛一逛,來了這幾日了,還沒好好逛逛我們家這園子吧?」

    雲禾懨懨坐起來,耷拉著拋家髻,整個人沉心添病,「姐,我不想去,懶怠走。」

    繡房裡昏帳配悶椅,芷秋挪到邊上一根杌凳上頭,又嗔又嘆,「你這鬼丫頭,人去了又不是不回來,不是講好了兩個月那邊一切安置妥帖了就回來接你家去的?你這個樣子,豈不是給他心裡添病?他還能安心去呀?人家是去辦大事做官的,要依你,難不成他一輩子無所作為,就守在你身邊才算好?」

    紗窗里金光未褪,一線線塵埃浮動,落在雲禾的裙角,她深攢細眉,滿面愁態,「姐,他有志向,既然苦讀多年考了功名出來,難不成我會攔他?我只是心裡有些毛毛躁躁的,總怕他在那邊出什麼事情。」

    芷秋一笑,山野神仙似的淡然,「我說句不好聽的,要出事你就是呆在家裡也躲不過去。你放心好了,方大人是文曲星下凡,自有上天庇佑,且有後福呢。走,咱們今日園子裡逛逛,明日到隔壁去瞧瞧雛鸞,好給你散悶啊。」

    這便罷了,二人領著桃良與驪珠,出了院門便亂轉悠。往前芷秋因怕撞上陸瞻母親,觸了她的病根子,不愛出來溜達,故而許多路還不大熟。

    兩個人沿著一垂花門踅出,即是一片綠野開闊,樓台煙波。暗柳飛鶯,小橋芳草,蜂蝶正忙,蜻蜓棲枝,渡水渠,臨遊廊,百花染胭脂,石磴點蒼苔。

    逛了大半時辰,天色漸暗,月起天瀾,一行便要折返。芷秋雲禾相挽,剛轉了繡鞋遐暨至一棵蔥蒨槐楊下頭,雲禾卻見院牆下有棵芭蕉無風而動,唬得挑扇朝芷秋一指。因天色黯淡,兩個人歪著腰枝瞻望半晌,只當是哪裡來的野貓野狗,不想裡頭芭蕉下竟鑽出個人來!

    芷秋心內一驚,忙拉了幾人避在楊槐後頭,待那人走進了,才借著月光瞧清是個男人。那男人穿著牙白圓領袍,罩半額烏紗,窺其裝扮,必然不是園內小廝,倒像是富貴人家的公子。

    「姐,該不是強盜吧?」雲禾貓著聲兒在雲禾耳邊輕問,芷秋立時將一指豎在唇邊,示意其噤聲。

    再往後頭瞧,只見那男人一路小心避障,走到幾人對面的一處院門前,左右顧盼一圈兒,方拂袖叩門。旋即門扉啟出寬縫,開門是位姑娘,手上挑著燈籠,昏黃的燭光一晃,芷秋唬一跳,原是祝晚舟的丫鬟紅纓……

    待那男人閃身進去,院門闔攏,芷秋幾人由楊槐里冒出來,往原路折返。雲禾聽見是祝晚舟的住處,驚落了下巴,「姐,這男人大晚上的由鑽個狗洞進來尋祝晚舟做什麼?這男人是誰?」

    幾人也沒來得及打個燈籠,正借著月光或是遠廊的燈稍稍看路,芷秋不備,絆著個什麼,趔趄一下,幸被眾人攙住。這廂拂拂胸口,朝雲禾剔去一眼,「一個男人,大夜裡的鑽別人家院牆,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與祝晚舟,」雲禾回首朝黑漆漆的來處瞧一眼,有些不敢信,「通姦?我的娘噯,這事情姐夫曉得嗎?」

    「我看大約是不曉得,」幾人且行且進,踅入一個月洞門,芷秋顰額淺淺,迤邐踏紅塵,「他與這祝晚舟,八百年也不見一面,自我來後,更當沒她這個人似的,哪裡能曉得?往前聽說祝晚舟原有個未婚夫,是杭州通判一位通判家的公子,好像前不久調任蘇州做縣丞了,沒準就是他。」

    「那可要告訴姐夫?」

    芷秋稍止一步,將頭緩緩搖一搖,「先不要告訴他好了,他的侍妾,在園子裡頭偷人,是個男人心裡就會不痛快,何況他有那麼個心病在那裡,要是他知道了,少不得心裡更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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