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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4:53:01 作者: 再枯榮
跨過拱橋,二人徑直往荼靡架下頭去,「大約是因為他父親的緣故,或是在家時聽見我如何如何可惡,便嚇破了膽兒。隨她吧,你不怕我就成。」
須臾各自安坐,芷秋捨不得那鞦韆架,仍坐在上頭,擰著兩道眉,「母親的病什麼時候好呢?我還想著去給她老人家請安呢。」
裙衫隨著鞦韆起了漣漪,陸瞻就在榻上望著,撿了她吃的茶呷一口,「她的病時好時壞,瘋起來對人又罵又打,何必去碰個不爽快?別人家的媳婦兒都是恨不得繞著婆母走,你反要貼上去?」
「她是你母親嘛,眼下也是我的母親了,原該我去侍奉的。不過想起要見她,我也有些踞蹐,她老人到底是王公貴族,想必瞧不上我。算了,我也別去觸她的眉頭了,叫她老人家省些心養病才是正經。」
正說話,見桃良林間穿來,「姑娘,東西都裝點好了,咱們這會去,堂子裡正好還沒上客呢。」
陸瞻挑起眉峰睇向芷秋,「你要出去?」
「嗯,到堂子裡去瞧媽,噯,可是你說下許我去的哦。」
「我不過多問一句,你去吧。」
疏葉里潷下絲絲縷縷的陽光,芷秋像山野的精靈,笑嘻嘻地挨來他邊上,「媽少不得要留我吃飯,不能陪你用晚飯囖,你請多吃些。」又在他臉側貼去一吻,等人要撈她時,她已跑去了三尺遠。
這廂車馬齊備,徐徐搖出了東柳巷。桃良便趁清淨,將先前黎阿則的話細細說予芷秋聽。芷秋細聽著那返魂丹作何用、有何壞處,將一臉暢然笑意漸漸凝滯起來。
桃良仍在耳邊唼唼不休,「這返魂丹雖然是有些壞處,可卻能緩姑爺的病,到底勸不勸姑爺,我也犯起難來,姑娘還是自己拿個主意吧。噯,可千萬別說這事情是阿則哥告訴我的,只怕姑爺罰他多嘴。」
悄悄無言中,馬車就停在了月到風來閣門口。一時未上客,長巷尚且清淨,芷秋暫擱煩緒,吩咐小廝卸下一車的緞子,靜步往院門裡進去。廊下兩位老姨娘真欹斜著做活計,見她進來,忙迎來問東問西。
應答中,恍惚聽見袁四娘在門裡訓誡姑娘,「噯,對囖,男人吶就是這麼個脾性,你只要將他下半截拿捏出了,金子銀子還不是隨你挑……」
「媽。」
猝看芷秋,四娘忙散了幾個新買的女孩子迎將上來,「秋丫頭,你怎麼回來了?可是同姑爺吵嘴了?」
緊跟著瞧人抱著緞子進來,四娘明了,仍嗔她,「我們這是什麼地方,你出去了怎麼還好回來?要是想你姊妹們,邀到家裡聚聚就得了,你跑到這裡,叫人瞧見,可怎麼說嘴?」
「哎呀媽媽,」桃良將四娘連攙到趕地請回榻上,揚起洋洋得意的,「是姑爺許姑娘來的,姑爺都不操心,您老操心什麼?」
芷秋陪到對榻,吃了茶,招呼姨娘請了姊妹們下來分緞子,唯不見雲禾,因問四娘,四娘便嘆,「她昨夜出局吃多了酒,四更才回來,早飯也沒吃,只顧在床上昏睡。」
七零八落挑剩下的緞子堆在榻上,四娘隨手理一理,「你晚些回去,同媽一起吃飯。」
這廂應下,叫桃良抱了兩匹緞子一齊踅上樓台到雲禾房中。春帷避日,月帳轉蔭,雲禾恰好剛坐起來,綠鬟繚亂,杏眼惺沉。
撩開帳見了芷秋,便燕慵慵地笑,「姐,這大中午的,你怎麼來了?是姐夫許你來的?」
「喲,真是好個春睡美人兒。」芷秋嗔著將她攙起來,一雙艷蝶翩到外間去。芷秋秉扇往書案上一指,「喏,給你們送緞子來,叫你們裁夏衣穿,誰知我在媽屋裡坐了半晌也不見你下來,聽媽講你昨夜吃多了酒?」
丫鬟姨娘端上水盆面巾等洗漱之物,芷秋牽裙下榻,親手去擰條面巾,雲禾伸手去攔,反被她攔下,「往常坐局,你向來是愛撒個嬌避開酒去,怎麼如今總吃得醉醺醺的?我走時不是還勸過你?叫你耐著性子等一等,人總是要回來的,你不說好生生保重著,倒先折騰起自己來,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穿堂風輕輕拂動雲禾的裙角,襯著她離索的笑顏,「姐放心,就是他真不回來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日子我也捱得下去。」
「就是這麼個熬法?」
她垂下睫毛,盯著手中一盞清茶,熱霧熏得她想哭,卻是笑,「那還怎麼個熬法?吃醉了倒頭就睡,倒比睜著眼到天明的好。」
長醉無礙,不醒不思,一倒頭就栽去夢裡的江南。芷秋曾有過那樣的日子,故此不再勸她,將話鋒稍轉,說起衣裳來,要裁什麼樣子、或做幾條裙、配件什麼首飾,款款而談。直到日晷移陰,拉她一道去了四娘屋內用飯,方才辭去。
人去樓空,花影成迷,滿園燕雀嬉笑中,密匝的樹蔭像一張寂寞的巨網又朝雲禾罩來,寸寸收緊。蘭麝馨香也成了一味毒藥,催肝斷腸。
因瞧她最近總有些病懨懨的沒精神,驪珠特意進來問:「姑娘,陳本陳大人的局票,可去不去呀?」
雲禾坐在帳中,正歪著腦袋瞧梅窗外七零八落的夕陽,將下巴細細一點,「去,怎麼不去?銀子還要不要掙了?」
「姑娘,我瞧您近日可添了些病色,還是將養幾日吧。連媽媽也講您自盒子會上奪魁後,局子比往年翻了一番,必定有些支撐不住,不如歇兩日,緩緩精神再去應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