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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4:53:01 作者: 再枯榮
鳳凰樓台,綺窗映月,芷秋獨在榻上,將搽抹過的玉簫放入一個細長匣子內,又見桃良將一個小方匣子捧入水晶簾內,朝外嚷回,「姑娘,床底下這些東西,可帶不帶去呀?」
床底下原有好幾個長久不用的小羊皮箱,芷秋想不起裡頭是些什麼,緩步進去,蹲在窗前同她一道查看,「都是些久不用的東西,揭開讓我瞧瞧都有些什麼。」
一箱子揭開,只見是幾本彩繪封皮的畫冊子,分有《花營錦陣》、《素女經》、《春宵秘戲圖》等幾套。桃良隨手拈起一本在床腳柱上拍拍灰,「姑娘,這些可要帶去?要帶去,我一併擦了灰放在那些箱籠里,還有媽媽拿來的那本一道裝好。」
「媽拿來了?」
「早晨姑娘沒醒呢,媽媽交給我了。」說話間,桃良到一暗櫃裡捧出本嶄新的書來遞予她,「媽媽說,這樣子的市面上倒不好找,是托人請了位原先在宮裡當過差的行家描畫的。」
芷秋隨手翻一翻,只見滿畫著松牆竹徑,閨閣庭軒,或是那飄香棚,或是那荼靡架,錦衣男女纏弄一處,千姿百態,伴以各類器物,只是男人畫得有些陰柔相。
頃刻間,芷秋臉脹得通紅,抬眉一見桃良亦在歪著腦袋看,便卷了冊子隨手拍她一把,「鬼丫頭,你小小年紀的瞎看什麼?!」
「我才不小了呢,」桃良紅著一張臉頂嘴,「我今年實打實的十五了,要有父母在,我都該嫁人了。」
「敢是你想嫁人了吧死丫頭?」
「我可沒有,我就守著姑娘,一輩子不嫁人才好!」
正玩笑,卻見朝暮的丫鬟花梨急吼吼地跑了進來,「姑娘、姑娘,不好了!雲禾姑娘在下頭被人打了,媽媽叫我上來請您去攔一攔!」
猝然將芷秋唬一個機靈,忙捉裙隨她下去,「誰打她?!怎麼好端端的打她呢?」
「就是那位白老爺麽,他叫雲禾姑娘吃酒,雲禾姑娘不吃,他生了氣,先潑了雲禾姑娘一壺酒,雲禾姑娘也不知今日哪裡來的那麼大氣性,便回了他一個巴掌。將白老爺氣得吹鬍子瞪眼,連罵帶踹的,還叫了兩個小廝進來,說要帶雲禾姑娘去見官。縣衙門的縣令老爺可巧就是他親侄子,若帶了雲禾姑娘去,只怕要用刑呢!」
聞聽此節,芷秋加快步子,提著裙一溜煙到了廳上,但見,壺倒樽跌,酒菜狼藉,白眉赤眼幾個老漢,正令七八隨從架著袁四娘同姑娘們。雲禾縮在牆根,正被一小廝啪啪左右摑掌,打得一張臉青紅交疊的滿是手掌印。
那白老爺就坐在案首,鬚髮濕漉漉地滴水,口中叫嚷:「給我打!狠狠教訓教訓這個小婊/子,還真當自己是神女下凡來了,囂張至此,不過是叫幾個男人捧得不知東南西北了!」
「住手!」芷秋急得忙跺腳,衝到牆根處將那緇衣小廝拽開,「你個天殺的王八,給我住手!」
那白老爺老眼昏花,定了定神方看清來人,剔起一個眼斜她,「我當是誰呢,原來是花魁娘子,怎麼,你也想挨到衙門裡挨板子去不成?」
芷秋將雲禾攙起來,拂開額前散亂的髮絲,只見兩個眼紅紅的,嘴角亦滲出點血跡,她忙掏了帕子替她蘸一蘸,送到花梨懷中。
睃見眾姊妹被小廝轄制著,皆是臉上帶急,眼中掛淚,登時怒中心中起,惡向膽邊生,芳裙一旋,抄起案上一把白瓷壺就朝案上砸了,死捏著一塊碎瓷片子指著白老爺,「我挨你娘臭牝戶,我們犯了什麼王法你要拿我們?來,你同我們說道說道,要說出不個一二三來,咱們誰也別出這個門,大家一起死個乾淨!」
那白老爺見她桃腮發狠,圓眼生怒,釵跳髻顫,一個弱女子,卻硬生生拔出三丈高的氣勢,登時有些發怔。還是其朋友過來搭腔,「你們行院裡,一窩雞毆打客人,眼下你還手握兇器挾持客人,這難道不該拿到衙門裡問罪?」
芷秋笑一笑,欲仗勢行兇,「你知道我是誰嗎?」
這也是位熟客,乃本地一位地頭蛇,與衙門裡向來有些勾當,只當行院裡無非是疏通一些小差官保護,哪會懼她?況且自幼囂張跋扈,老了也不省心,「休得廢話,來人,都綁起來扭送到衙門裡去!」
七八個小廝不問青紅,反絞了一屋子女人的手便架出了院子扔在馬車上頭。一個園子裡頃刻間鳳去鸞散,急得兩一幫丫頭姨娘直跺腳,更把四娘新買來的幾個女孩子嚇得嗚嗚直哭。
獨有四娘身邊的兩位老姨娘算聽過見過的,忙叫來相幫,支使一人往淺園去報信兒,一人去請阿阮兒來照管著園子,生怕不好,又著人去向四娘平日裡巴結衙役差官求援。
那廂捆了袁四娘、芷秋、雲禾、朝暮四人到衙門裡,只見左右威站著十幾衙役,將芷秋等人押跪在堂上。等了半晌,才見本衙縣令戴著烏沙出來,三十來歲的年紀,蓄著須,目不斜視,身不傾歪,端得一副公正嚴明的模樣。
因此人平日裡有些沽名釣譽,不好狎妓,故此皆不認得芷秋等人。只待聽完詳述,將驚堂木一拍,下睨著眾女,「老鴇袁四娘,本官從不偏聽偏信,只問你,方才白老爺所言,可否屬實?若有異論,且說來本官公斷。」
四娘聽來,那白老爺說的倒都是事情,的確是雲禾先動手打人,只得垂下頭,「白老爺所言倒不虛,只是大人也體諒則個,姑娘家吃不下那麼些酒,推一推,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