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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頁

2023-09-19 14:53:01 作者: 再枯榮
    雲禾時刻惦記著芷秋那枚珊瑚牌子的事情,一心認準是婉情偷盜,苦於拿不著賊贓,心裡卻十二分恨她,「媽,未必就這麼白養著她不成?我們這幾個,都是您一手教導著長大的,平日裡誰不體諒您的難處,不都是打著十二分精神巴結客人?要我說,何苦吃這個虧?就將她賣到窯子裡去,能回點本錢算一點。」

    「我何嘗沒想過?可她那性子,真落到窯子裡,還有命活?」

    「她活不活是她的事情,您老又不是菩薩在世,犯得著操這個心?您白養著她,也不見得她就記您的好處,明兒還不知給您添什麼堵呢。」

    恰巧婉情還未走遠,在廊下露聽了一耳朵,只把心兒揉碎,萬念俱灰,款蹙羅裙,舉步悲愴。一路往垂花門內游去,且看園中朝花正艷色,簇開著滿地藍粉交雜繡球、千步不染塵的連翹,枝頭獨俏的白玉蘭,攀了滿牆的粉薔薇……

    塵世萬千顏色,卻無婉情開處。這廂暨至房中,懨懨捱至榻上,只覺口乾,朝門外喚翠兒,「翠兒,倒盅茶來。」

    原來因婉情沒客,翠兒只不過混得兩頓飯吃,不得個多餘的賞錢銀子接濟家中,便愈發厭嫌起婉情來。

    幸而因雛鸞婚事來得急,許多東西沒個著落,小鳳便許了幾個錢央求了翠兒幫忙做一雙鞋面子,眼下正在廊沿上做活計,聽見婉情喚也作沒聽見,只不答應。

    婉情低喚兩聲,脾氣上來,拔高了嗓子,「翠兒、翠兒!小賤蹄子,你耳朵聾了?我叫你沒聽見還是怎的?!」

    少頃,見翠兒線挽著鞋面子款步進來,也不瞧她,搦至圓案前倒了一盅涼水端到炕几上,「我勸姑娘消停些吧,何苦大著嗓門招人厭煩?要叫客人聽見了,更說姑娘是個沒體統的人。」

    登時激起婉情一腔怒火,頭上摸下來一根尖尖的銀搔頭就往她胳膊上扎去,「我戳爛你這個沒王法的賤淫/婦!我是主子你是奴,豈有你說我的道理?!」

    翠兒記名地翩著裙躲開,因指望不上她吃飯,便一改往日忍氣吞聲的樣子,一肚子氣盡數往外潑,「什麼主子奴才的,大家的身契都放在那裡,誰又高貴些不成?我又不是你家買去的奴才,不過是媽媽買我來,搭上你混口飯吃。如今且不說在你這裡混不上一口好的,倒叫你打來打去的,憑什麼?」

    「就憑你是媽買來伺候我的丫鬟,就是我打你,你也該受著!」

    「我是媽買來的丫鬟,你是媽買的粉頭,憑什麼我就該受著?!你少在我面前充什麼太太小姐,你想打奴才麽,到那大宅院子裡頭混個奶奶噹噹,有的是奴才叫你打。就怕你沒那個本事,哼,還真是姑娘們說的那句話,十八的年紀了,人家給了錢也不進你的屋,可不是要一輩子砸手裡嘛!」

    婉情氣極,隨手潑了她一盅水,「你個賤嘴的小淫/婦,再有這些話就給我滾,我不要你!」

    「休得你要我,」翠兒抖一抖裙上的水,滿不在乎地笑,「眼瞧著芷秋姑娘要出去了,雛鸞姑娘也要到韓家去了,這堂子裡空了下來,才聽見媽媽說要買好姑娘進來,我自往她們跟前去服侍,何故跟著你吃窮?你留我我還不依你呢!」

    說罷搖著裙出了屋子,裹著鞋面子去找小鳳。只將婉情獨氣在這裡,襯著窗畔一個大太陽氣吁吁地,胸口大起大伏,愁雲不止,恨花難留。

    慪著氣呆坐一陣後,便倒在臥房中,只覺翡翠薄衾,芙蓉帳冷。迷迷糊糊竟睡過去,夢中望見她娘梳著一窩絲,穿著玉色通袖襖來了床前招呼她,「我兒,憑白在這裡受什麼苦?娘來接你來,同娘一道去享福去吧。」

    婉情放腿坐起,眼淚含了一泡,「娘,你從哪裡來?怎麼去這些時,把我孤零零丟在這裡。」

    且說且哭,母女兩個抱頭泣訴,「我的兒,我才尋著你爹,這又來尋的你。你收拾收拾,同我們一道去,我同你爹已在那邊頭安了家,就等你團聚呢。」

    詞訖恍惚聽得門外有個男人喊,「且放她在這裡,她舍不下這裡好吃好喝呢。」

    頓起迷煙,漸有笙樂,那婦人翩躚而去,像是朝哪個花影婆娑的世界裡去。婉情不舍,伸手拉將,一個猛子由帳中坐起來,不見父母,唯有晚天斜陽,殘風一線,原是南柯一夢。

    外頭胡琴咿呀,琵琶嬌噎,驪歌春院裡,夜月上青樓。正值高朋滿座,才子佳人一雙雙,鴛鴦比翼一對對,哪可比鴨堆的山林,婆娑的樹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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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元關漢卿《南呂·一枝花》

    ▍作者有話說:

    方文濡要歸來了,陸大人和芷秋要辦婚事了,修羅場即將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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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東筵西散(三) [VIP]

    煙村三四家, 映著殘陽紅血,馬車咯吱咯吱顛簸不停。驀然馬兒嘶鳴,死拉著韁繩卻不動地方, 慌得車夫跳下來探查, 原是不留神陷在一個泥坑裡。

    見死趕不動, 車夫提了燈籠撩開綿簾,「狀元老爺, 怕是今夜趕不到驛館了,還得在馬車上歇一夜, 明日再拔起車來,也叫馬兒歇一歇。」

    燈花一晃, 方文濡適才醒來,跳下車去圍著繞一圈,有些泄氣,「罷,明日再走吧,為難你費力跑這麼多天。」

    離家半載, 原來這方文濡仗著一身才學連奪三元, 因惦記著雲禾,不等報喜的隊伍, 率先驅車往蘇州府趕。在京時因有不少官員拉攏他,聞聽他要回家,又是借馬車又是送盤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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