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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4:53:01 作者: 再枯榮
真到三十,各門另戶閉門歇業,煙雨巷花紅柳綠皆不見,艷海岑寂,世間無顏色,靜得像一塊真正的淨土。
各園中卻是鬧得沸反盈天,煙花地里有風俗,到這日,青樓女子們須得洗淨身子,淡妝素雅乾乾淨淨地拜在白眉神門下,以乞來年、來世能清白為人。因此天不亮便翠煙裊繞,廚房裡一大早便生火燒水,相幫們提著水自往各房中奔忙。
芷秋剛洗完澡,正在案前點著蠟燭梳妝,見鏡中闖進來一抹紅影,不是雲禾是誰?妝發未齊,便來歪纏芷秋,「姐,我親親的姐姐,聖母娘娘賞的那個佩子人家還沒見過呢,給我瞧瞧嘛,也叫我沾沾福氣呀。」
天色尚暗,廊下卻是來往繁雜,芷秋十分謹慎地叫桃良闔了門,拉著雲禾往臥房裡去,「給你瞧可以,但你得給我仔細些,可別毛手毛腳地給摔了。」
「哎呀我的姐,你借我一百個膽我也不敢摔呀,我還要命不要?」
但見芷秋由封衣裳的箱籠里抱出個小羊皮箱,挪到床上,小羊皮箱裡又抱出個紅匣子,紅匣子裡又套一個紅匣子,個個都上了梅花鎖,瞧得雲禾直笑,「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鎖命根子呢。」
芷秋急嗔她,「可不是命根子麽,我一輩子就這麼個精貴東西。」
誰知「咔咔」兩聲兒,擰開最後一個小鎖頭,小匣子裡卻空空如也。芷秋面色巨變,急得將盒子倒一倒,「佩子呢?我的佩子呢?!」
「姐,你別急,可是你忘了,沒鎖在裡頭?」
「就鎖在裡頭的,我上回瞧了,特意套了這些匣子來鎖它!」
二人急急踅至裝衣裳的大箱籠前,將衣裳一件件抖出來尋遍,皆是白費勁兒。芷秋才上了胭脂的腮急得煞白,忙喚進來桃良,「我那枚佩子你可見了?打掃屋子時你有沒有打開過匣子?」
桃良唬得一跳,忙去抱著床上幾個匣子瞧,「沒有啊,我打掃屋子時連這個大箱籠也未曾打開過,翠娘方姑早已回家團年去了,這些時也都不在,沒人碰過這箱子!姑娘,會不會您拿出來瞧落到床腳旮旯里去了?」
三人又急急將帳掀開,將被褥床單枕頭均抖了一遍扔到地上,一張架子床搬得空空的也盡數不見。芷秋急得險些要哭出來,忙奔下樓去告訴袁四娘。袁四娘聽得仿佛一個太陽墜到黑暗裡,慌得召集了眾女到房中敲打:
「倘若是誰借去玩,現在拿出來,便不追究,若誰藏匿了不交出來,叫我查尋到,先將她捆起來打一頓,老娘可不管什麼紅牌不紅牌的!」
眾女你窺我我窺你,誰瞧著都無辜。芷秋與眾人關係向來好,不忍生了嫌隙,只朝眾人福身,「你們都是知道那東西的來歷,倒不是有多值價,只是丟了,恐怕是要掉腦袋的事情。姐妹們幫我各處找一找,若找見了,我謝她一百兩。」
雛鸞幾人忙咋呼出來,「姐說什麼話,就是沒有謝錢也要替你找,我們先回各人房中找一找,找不見,就在園子裡挨處搜。」
只等眾人散去,雲禾拉著芷秋留步四娘房中,同四娘竊議,「媽,姐將那佩子鎖得這樣牢實,不可能丟。我看,必定是有人故意盜了去的,姨娘丫頭們偷幾兩銀子還可信,這樣的東西,是萬不敢偷的。要我想,只有婉情,她平日裡恨我與姐恨得咬牙切齒,跑不離是她!」
四娘猶疑,心起一計,「婉情那個性子,拿不著髒,若說是她偷的,必定又要鬧死鬧活。我看這樣,先叫人找,找不著,初一領著你們去廟裡燒香,藉機叫老姨娘去翻她的屋子。」
二女輕應間,一個太陽蹦出來,映出紅紅的雲霞,像長在碧海里的一株珊瑚,奇異而瑰麗。
另有一片碧海,平地捲風而來。潑綠的門戶貼了對聯,滿園裡換盡紅絹宮燈,盪盡陸瞻由晦暗裡剝離出來的喜悅。當他已經闖過芷秋的肢體交匯過靈魂後,對她的愛,便愈發與日俱增。
他雲履匆匆地踅至繞轉,攀上樓閣,儘管他的身體沒有獲得解脫,但仍舊充滿著雄性對侵占本能的快意。可快意,很快被芷秋一對愁眉驅散。
一見陸瞻,芷秋忙斂愁緒,不露一點破綻,生怕叫他曉得佩子丟了會捅到官府里去,只肯笑臉依舊地迎上去,「大年三十的,你怎麼來了?」
陸瞻卻十分敏銳地察覺到她眉心的煩緒,環著她往榻上去,「家中還沒開席,抽空來瞧瞧你,怎麼像是不高興?你對我說。」
外頭漸起鞭炮聲,噼里啪啦震得芷秋心內惶惶,便熨帖在他肩上找尋心安,「沒什麼,就是年節里想起父母來。大過年的,你也該在家陪你母親才是,怎麼又想起來瞧我?」
關於家人,陸瞻向來不愛說起,「怕你想我。」
「你討不討厭!」芷秋搡他,暫解煩憂,露出純粹的笑顏,「噯,你家裡年夜怎麼過?母親兄長在跟前,必定是熱熱鬧鬧的吧?」
陸瞻隨之將笑唇印去她的唇上,「往後,你才是我的家。走到哪裡,我都不會再將你弄丟了。」
涓涓的幸福源源不斷地冒出來,芷秋倚回他肩上,「謝謝你,你也是我的家。咱們的親事,你母親沒說什麼吧?你往前講她是藩王千金,只怕瞧不上我,我正想跟你打聽她老人家平日裡有什麼喜好沒有?你說給我,等我去了,我好『對症下藥』討她老人家喜歡啊,還有你兄長,可娶妻妾沒有,家中有沒有妯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