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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4:53:01 作者: 再枯榮
殘陽自窗來,粉帳紗中是芷秋盛開的笑顏,陸瞻愛極了她這樣放肆的笑,望著望著,就貼過去吻她,一粘一離地,帶著冬日裡走回來的風雪,「別引誘我了,我要真忍不住,將你就地法辦了你可別怨我。」
他的唇上略微乾燥,芷秋伸出紅馥馥一截舌尖添一添,神出鬼沒地,又收回去,十分無辜地眨眨眼,「我沒有啊。」眼見他要撳身過來,芷秋忙伸手撐出他的胸膛,「噯,講好的,得等成親。」
陸瞻將要剝開她的衝動壓回腹內,只在她腮邊輕輕一吻,「大約回去就能收到皇上的口諭了與喜服了,到時候你先穿上我瞧瞧?」
「這個有什麼的,我正要試試合不合身呢。」芷秋笑一笑,眼中閃著羞意與精光,「噯,我媽講,要替我備一份嫁妝,你猜是什麼?」
「左不過是首飾頭面,衣裳緞子之類。」
「哼,你也太小瞧我媽了。」芷秋俏生生地翻個白眼兒。本欲就此住口,卻不知怎的,就想叫他高興高興,便臊紅著一張臉附耳過去,吹著細暖的呼吸,「我媽說,要給我尋一本書。」
「什麼書?」
早不覺上了燈,香盡燭暖,床下頭燒得個正旺的炭盆,將她的臉熏得愈發的紅起來,她輕蹙了眉,歪著臉警惕地瞧他,「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陸瞻兩個眼愈發赤誠懵懂起來,「懂什麼?」
萬般無奈地,芷秋只得又頂著燒沸的腮附耳過去,「雖然講,你們男人門道多,總能尋著些歪書,可也不及煙雨巷的老鴇子路子廣。我媽講,要去找本書給我做陪嫁,於巾櫛之歡、於飛之禮上有用道,懂了吧?」
幾不曾想,回瞧他臉色,早已憋著個暗笑,漆黑的瞳孔里透著晦澀淫淫。芷秋頓感被騙,惱起來掐他,「好麽,你是哄我的!我也真是昏了頭了,你家中現還有兩位嬌娘美妾呢,你會不懂?!」
陸瞻橫臂勾攬著她的腰,任她又垂又打,只將半個身子撳著她倒下去,倒下去……芷秋仿佛就倒在了溫暖春色里,輕飄飄地承受他落下來的吻,密密麻麻鋪天蓋地,交纏著髮絲與呼吸。
斜眼一瞧,窗戶外頭有個月亮掛在那裡,冷粼粼的銀河照耀著他們相擁的手臂,抱得好像要將兩個魂兒合二為一,用以補全彼此永不再生的殘缺。
月亮隱沒在翳雲,即將破出。寶幄暖香,吱吱呀呀的笙樂越過幔帳,紅愁綠恨像碎時光一樣踩過心口,泛起刺刺的疼痛。
輕微的「叮噹」幾聲後,驪珠端著個五彩魚草紋碗過來,墩在床頭的小几上撩開帳。垂眼即見雲禾眼下清冽的淚痕,瞪著無望的眼盯著帳頂晃晃悠悠的香袋子。
唬得驪珠一跳,忙疊了枕攙她坐起來,「姑娘,可是傷口又疼了?且忍耐些,將藥吃了,沒幾日就能好的。」
雲禾的眼在她面上一滑而過,仍是目怔怔不動彈。驪珠只想她是心內有氣,便坐到床狠磨著牙根,「姑娘且先彆氣,婉情前幾日被媽打了一頓,還拉到窯子裡去了漲了見識,諒她往後也不敢囂張。等傷養好了,我同你一道去將她堵在屋裡狠打一頓,非解氣不可!」
適才將藥碗遞過去,雲禾卻輕手拂開,「你說,文哥哥怎麼不來個信呢?」
這才是她的心病呢,自那方文濡去後小半年,音訊全無,雲禾面上雖不提,心裡卻滿是憂慮。驪珠只得安慰,「大約是忙著讀書吧,況且公子麽向來節儉的一個人,這來回送信,得費不少銀子,公子大約是想著熬一熬就回來了。」
雲禾翠眉微簇,髻松鬢嚲,病中更添風韻,「我是擔心他會不會出什麼事情?你想想,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又遍地是權貴,他要是說錯什麼話得罪了人,別人將他打出個好歹來,又或是進京的路上遇見什麼山賊土匪,可怎麼辦?」
「是姑娘多心,他手上有陸大人的信,誰敢為難他啊?山賊土匪無非是求財,憑白要他性命做什麼?」
斷腸聲里絞盡吁聲,雲禾眼一眨,滾出滴淚來,病中尤顯愁態。卻聽一陣鏘然腳步漸進,旋即帘子打起,是沈從之穿著蝠團紋黛色袍子,高束玉冠,眉凝愁心地走進來。
香閨里兩盞恨燭,照著雲禾有些發白的臉。這些時,原就相思填積,平日裡因有要應酬,只將愁態盡掩。可自被婉情扎了心口,倒像是把裡頭成堆成捆的思念都給她戳了出來似的,連著幾日思夜想,直把個魂飛楚岫三千里,魄繞巫山十二峰,恨不得將三魂七魄出了竅追到京城去。
眼下哪有心思應酬,懨懨翻過身去,單留個冷漠肩頭欹斜在枕上,「沈大人,對不住,我病著,這幾日不酬客,煩請別處去吧。」
沈從之進門迎頭就吃了個憋,有些沒好性地拖來一根折背椅對床坐著,「我聽說你受了傷,是誰弄的?」
堂子裡的事,雲禾不欲與他多說,掣了被子罩住肩膀,語調里有些不耐煩,「自己不留神弄的,多謝你慈悲,你要是有心,且請出去吧,叫我歇會子。」
他半步不動,兩個腿大開著穩靠在椅背,「年關將至,我要回京里去一趟,大概三四月里回來。京城不比蘇州,天家富貴的地方,什麼稀奇玩意兒都有,你或是要些什麼,寫個單子,我來時給你帶回來。」
雲禾只覺那聲音唼唼地響在耳邊,頗是個聒噪,「多謝你,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