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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頁

2023-09-19 14:53:01 作者: 再枯榮
    恐她發火遭難,翠兒忙巴結,「大約是雲禾風騷一些,姑娘大家出身,可不是不在行這個麽。」

    稍思片刻,婉情心起一計,只叫翠兒大冷天的坐到廊沿往垂花門外哨探。只待酉時初刻,天色暗下來,滿園裡上了燈,才見沈從之一個臨風之姿蹣步進來。

    聽說後,婉情特換了一件嫣紅的對襟褂,兩片脯子隱隱約約罩在月白的橫胸內,扎著條牙白的百迭裙,梳得個鬢堆黑鴨,臉襯雲霞,渾身上下可堪描畫的姿韻風情。

    這廂扭著腰臀仿雲禾風韻獨往那樓檻去堵沈從之,正瞧他循檻上來,婉情便千般妖嬈萬種可人地撫檻下去。行至他跟前,刻意將繡鞋一偏,佯裝崴了腳,「哎喲!」順勢便搭上了他的肩,「好疼呀!」

    沈從之家中嬌妾成堆,自然是喜紅愛翠的脾性,少不得去攙她,「姑娘可是崴著腳了?還走不走得?」

    樓檻口的廊下正有兩個燈籠,曖昧地照著婉情一對僝僽眼,隱約透著風月意,「疼得很,想是走不得了,煩請公子攙我一道吧,奴家這廂謝過了。」

    其勾引之意沈從之瞭然於胸,窺其貌美,又想暫不能近雲禾的身,便想借這小女子解其欲。如此,環住其腰,將她提上樓檻。

    誰知不防,見雲禾蹀躞著轉出廊來,欹斜牆根,抱著雙臂下睨他二人,「喲,兩個人你來我往都有夠味的。真是對不住,叫我不慎撞見了,壞了二位的好事情。」

    那眼瞼下暗紅的痣似針扎了沈從之的手,忙收了回去,有些發訕地回望雲禾。雲禾只氣不過婉情的心眼,將沈從之乜一眼,「沈大人,這位是我們堂子裡『待字閨中』的大小姐,眼下正想梳攏一戶大客呢。您這麼有錢,不如我做個保山,您點了她的大蜡燭,正好做一對和美『夫妻』呀。」

    詞磬旋裙沒入牆角,逗留一抹銀紅的裙紗,只把沈從之瞧得心悔。回想原在家中,最煩妻妾吃醋那套,眼下卻恨不得雲禾只將那醋成壇地潑灑出來。如此哪還有心思與婉情歪纏,只丟下她追上去。

    甫入房內,即見雲禾坍下腰撐著肘在炭盆上翻手,眼也不瞧他。他蹣步過去,歪在榻上,「你們做倌人的一連做好幾戶客人,沒道理不許客人多做幾個倌人吧?有什麼可吃醋的?」

    雲惡化斜睞一眼,唇角含譏,「你想多了,不是為你吃醋,是我瞧不慣她。」

    見她似真,沈從之怒從心起,猛地端坐起來,「袁雲禾,我的耐性是有限的,我若得不到的東西,就不會存在在這世上。」

    「你想得到什麼呢?若是想同我睡一覺,我早說了,使銀子就成。」

    面對她挑釁嘲諷的眼,沈從之只得啞然怒瞪。他實難說得出口,叫他如何說得出口,他是尊貴無極的世家公子,向來對女人召之即來,怎麼能去趨炎一個低賤的倡伎呢?

    他最低最低的姿態便是,「沒意思,要睡女人,我多的是。」

    雲禾難得鄭重地凝望他,以審視的眼,「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文哥哥嗎?因為他喜歡我喜歡得從來坦蕩,他由來就不在外人面前掩飾他愛我,好像愛我是件光明磊落的事。出了我們這地界,男人們都會將倡人當做笑談、一個刮剌上「真心」便羞於啟齒的玩意兒,你也是一樣的。」

    她垂下頭去繼續翻手,眉目里逐漸有溫柔罩來,瞳中投來炙熱的火光,「但文哥哥不會,他當我是個人。」

    熟悉的心酸再度倒胃而來,令沈從之怒色漸消,卻以橫眉冷對,「人是會變的。」未知是在證明他自己,還是詆毀方文濡。

    雲禾只回他一抹雲淡風輕的笑,以女人擅長的「四兩撥千斤」,令他被無能為力之感淹沒了高傲,他有些失落地想,的確有權勢不能撼動、富貴不能更改的東西,譬如窗外一輪孤月,千年不迭,萬世不滅。

    月兒投來孤影,拉在廊下一抹玉樹之姿。今夜,風雪不再來,料想未隔兩日便能化盡滿地霜雪。

    推開門,還隔著厚厚的八寶蓮花綿連,撩開,即是芷秋攢了一屋子的溫柔在等著陸瞻,慰盡他闖過冰天動地後滯留滿身的寒冷。實則他是不懼冷的,但他的心與軀體常常是身首異處,好在,看見芷秋,一切便能稍微好一些。

    他走過去,看見芷秋趴在炕几上龍飛鳳舞地寫著什麼,抽來一瞧,原來是禮單,「記這個做什麼?」

    芷秋伸手奪回來,眉梢眼角都攢了不少愁,「我在記你送來的這些東西,算算看我要陪多少嫁妝。」

    「算清楚了嗎?」

    人還未答,桃良急吼吼地捧茶進來,「陪我吧陪我吧,我幹得多吃得少,要是我進了園子,什麼粗活累活我都幹得的,陸大人保准不虧!」

    陸瞻微笑,冷白的膚色被燭光照得脈脈溫暖,「你們主僕倆這是在說什麼傻話?」

    「一邊去,」芷秋沖桃良嗔一眼,隔著燭火回望陸瞻,「這丫頭老擔心我不帶著她嫁人,成日家非要再三問問才罷。」

    小爐新炭,桃良將火盆推至二人腳邊,端來兩碟自果脯蜜餞服侍陸瞻,「姑爺,您說帶我不帶我啊?」

    「不帶你,誰伺候你們姑娘?」

    芷秋墜在榻下的繡鞋輕盪過去踢他,故意氣桃良,「你們淺園裡那麼多丫頭,還怕沒人伺候我呀?」

    綺窗上映著銀杏光禿禿的影,寒風尚未波及屋內,這裡暖得似四月天。陸瞻復抽了她手中的紙,丟在炭盆里,片刻飛灰,「沒什麼可記的,等納徵時還有更多的禮,屆時自有禮單送來,不必你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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