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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頁

2023-09-19 14:53:01 作者: 再枯榮
    「不是……我、我是想著陸大人呢。」

    芷秋抬眼輕啐,「呸、我看你是想著黎阿則,少拿人做幌子,你打量我不知道你心裡想什麼呢?」

    正笑著,那斜扯的黑線就將她的臉割成兩半,帶著一身粉身碎骨的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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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宋 周密《江城子·賦玉盤盂芍藥寄意》

    ▍作者有話說:

    不要急,下章陸大人就求婚~

    第43章 燈花夢影(六) [VIP]

    煙雨巷的夜總是來得快, 走得慢,如是明月再到。仍舊薄紗合詩,金瓶帶酒, 天氣冷起來, 便多添醉客。滿園裡東倒一個, 西歪一個,挽著妙女趁星惱年華, 應花嘆青春,皆撒一地不值錢的情真。

    樓閣上唯芷秋不應客, 縱然陸瞻不來,卻將一年的包銀擺在那裡, 袁四娘尤守信用,有客皆婉推了去。這夜卻偏偏檀郎再到,西施好客。

    且說那梁羽州自洞房花燭夜揭了新娘子的紅蓋頭,香夢驟碎,春心無痕,原是位無鹽之女。惱得他同父母閒生了幾日氣之餘, 時常掛念芷秋, 又不知由哪裡聽見陸瞻不往月到風來閣去了,他便挑起膽子, 尋摸過來。

    妝檯翠簪,芳裙繡鞋,芷秋夜明珠似的熠熠生輝,看著梁羽州立在門外的身影, 半轉了眼, 「你新婚燕爾的, 怎麼得閒來?」

    時隔多日未見, 那梁羽州想得牽腸掛肚,如今聽她嬌鶯如昨,夢嗓似舊,早把一副骨頭酥得站不直,「不是我不來,我日日都想著,是我父親不許。現聽見陸督公不來了,我今日忙不暇地就往你這裡來,還在家裡設下巧計,才得已脫的身。若騙你,叫我明日就不得好死!」

    正是可著頭做的帽子,芷秋正愁竇初官場中人,只怕他以權勢壓人,不好明白臊他的皮面,眼下撞上位現成的「由頭」,正拿來打「狗」。

    於是伸著個筍指去戳他的額角,將他挽至圓案上去,「什麼督公不督公的,你少哄我,分明是你娶了新夫人就將我忘了,還怪我的不是。」

    不時就叫翠娘芳姑幾人張羅了酒菜,芷秋圍繞著殷勤篩酒,亦替自己篩一杯,舉起玉斝就去挽他的臂彎,「來,我們吃個交杯,好重挽舊情。」

    將那梁羽州喜得不知怎麼好,悶頭傾盡,「好些時不見,你比先前愈發動人心魄了。我害了好些時的相思病,就正好有你開解。」

    芷秋眼波橫轉,斂盡春光,「盡數胡話,什麼相思病?鬼才信你,你如今娶了位美嬌娘在家裡,還想得起我?」

    「快別提,什麼美嬌娘,那蓋頭一揭開,險些沒將我的心給嚇出來,分明是無鹽之貌,猛虎之材!」

    「沒良心,你現在我面前如此說她,保不齊也在她面前如此說我。我且不與你計較,仔細她聽見了,回去叫你沒好果子吃!」

    「你怕她做甚?!」

    酒過三巡後,那梁羽州便把持不住,挽著芷秋直往水晶簾內去,芷秋料定竇初該到了,也不推拒,不時玉手調弦,鶯兒婉歌,好個芙蓉帳暖春無限。

    只待那竇初來時,屋裡伺候的人早不知所蹤,他便自入。先瞧見滿案酒菜,玉壺金樽,便心生異樣,悄麼著將一個食盒擠放在案上。

    又聞得春燕鶯語,細細低迷,他撩開簾入了臥房,才踅出台屏,即見錦帳幽歡,半掩著芷秋單罩個紅肚兜的玲瓏身段,正調著琵琶,唱與床上躺著那位郎君。

    那梁羽州一見生人,便梗著脖子直起腰,「哪裡來的殺才!如此不懂禮數?這裡有客,還該在下頭軒廳上等著!」

    竇初一把拽了他中衣的領口將其提起來,「我是都指揮使司三品僉事,你有什麼話,明日到衙門與我說!」

    聞聽此節,那梁羽州忙卷著衣裳、揉了情腸跌跌撞撞奔逃出去。

    芷秋則無視了竇初赤紅的眼,優雅地披衣系帶坐到外間妝案,正蘸了黛粉補妝,就聽見竇初在身後噴火似的聲音,「你叫我來給我個答案,這就是你給你答案?!」

    「可不就是麽,」芷秋在鏡中斜窺他挺拔的影,又添口脂,朱唇紅得發亮,似一個血淋淋的真相,「早就同竇大人講了,娶了我是要遭人笑話的,竇大人只是不信。」

    竇初喘著粗氣,牙根磨得直癢,一字一句地,將根深蒂固長在他腦中那些人世凡俗的念頭擠了出來,「你知不知道,你很下賤。」

    「我早就知道了,是你不知道。」

    鏡中呈現一張美艷絕倫的臉,桃花眼稍稍斜挑,望著同鏡里那忿忿之軀,「竇大人到我們這裡打茶會時,我就不大迎客了,時常就只陪著竇大人說笑,恐怕竇大人恍惚就忘了我是個什麼人。如今竇大人算是看明白了我到底是個什麼身份,還想娶我嗎?」

    凝滯的空氣里,闐滿了竇初粗糙的呼吸,他只覺腦中混沌一片。想還是不想,好像從來都不是由他說了算了的。

    半晌岑寂,芷秋重添新妝,旋過臉來,一霎又是端麗得不可侵犯的模樣,「竇大人,別逼自己了。」

    她揀起一支旖旎玉蘭插於鬢邊,對著鏡子照了又照,鏡中亦有一個風月嬌娘,水滴滴、嬌嫩嫩,像落了地的紅櫻桃,被人踐踏出怨毒的濃漿。

    這是芷秋,夜裡爛在暖帳,醒來又斂黛描妝,紅脂素粉每日都在她腮上詩描愁寫,始說到底,只寫二字——婊/子。

    她漫不經心地笑著走向榻上,舉步翩躚,媚骨天然,「竇大人,我不管你是因何要娶我,但此刻在你燒紅的眼裡,我就是個婊/子。今日是,那麼以後也是,我嫁給你,名頭上是個正牌夫人,但在你心裡,我永遠都是個婊/子。你以為,一個低賤的婊/子就該逮著誰都當救命稻草似的緊扒著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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