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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4:53:01 作者: 再枯榮
    「來了來了,在你房裡呢,對,你去同他說一說!」

    四娘忙不迭地就將芷秋送出屋去,碎喁叮囑,「你請陸大人去打聽打聽,雲禾在姓沈的家裡到底是如何,若是真要打她,就同他說一說,這銀子我不要他的了,就當是我們賠罪,雲禾白伺候他幾日。」

    樓閣上有月漸滿,照著芷秋鵝黃的衫月白的裙,似一縷花絮輕飄飄地攀上去。門外有兩個姨娘支應著,瞧見她帶著丫鬟回來,便悄然退去。

    這廂踅入房中,即見陸瞻坐在靠窗的書案上,潤玉一樣的臉在月下,在風前,手上托著一本草綠封皮的詩帖。他今日穿得極為輕便,棗色的直裰束了腰帶,袖口扎了墨綠的錦帶,梳得整潔的頭頂上飄搖著一色髮帶。

    一眼望見她,芷秋便笑了,同桃良幾個使使眼色,提著裙貓著步靠近,一把抽了他手上的詩帖抱在懷內,「不許看,我作得不好,要叫人笑話了。」

    窗外的風吹著銀杏,也吹起她臂間的披帛,縹緲如情絲。陸瞻早聽見她的步子,未驚反笑,安然地問:「到哪裡出局去了?」

    「到采玉街陳府,」桃良幾人隨她繞到裡間後,飄出她柳絮之聲,「是牌局,一坐就是一個時辰,悶都悶死了。陳老爺麽最愛抽菸袋子……」

    聲音一頓,娉婷身姿已至跟前,捏著小氅袖遞到陸瞻鼻翼下,「你聞聞,是不是熏得一股子味?」

    陸瞻輕輕一嗅,唯有恬淡蘇合香,叫人心底里發暖,「沒味兒。」

    芷秋卸了披帛及多餘的頭飾,單留著一根細銀簪,蜿蜒的雲紋頭下墜著水滴形的一顆玉珠,像凝結的一滴露,墜下去,便能洇了整個蘇州。

    實則細數,他們不過是寥寥幾次相見,陸瞻卻感覺相識了許多個年頭,久到他閉上眼,就能在黑暗裡臨摹出她的眉眼。

    那雙眉眼溫柔又活潑,世故又純潔,此刻在笑,拽了他的堅硬的手腕,「你來,我給你瞧個東西。」

    水晶簾簌簌地響起,像潺湲的流水。芷秋拉著他踅至支摘牗下的高案前,朝上頭那樽金蟾蜍努了下巴,「你瞧,我把財神爺供在這裡呢,依著你的話,晨起三炷香,暮晚三禱告,只是還沒靈驗,我還沒發財。」

    那蟾蜍兩側果然墩著小鼎,裡頭插了線香,倏明倏暗地,如燎原的星火,燃了陸瞻的胸膛。他由斜襟裡頭掏出幾張票子遞去,輕挑了眉,「現在應驗了。」

    銀子可真是個好東西,在芷秋漫長的半生里,無不是因此而笑、哭、活。但它們又像是一座攀不完的山,她不知道山上有什麼,卻只能步履不歇地往上爬。

    可是此刻,她比其他任何得了銀子的時刻更高興,連瞧也來不及瞧地抽了來,墊起腳尖掛到他肩頭去,「你真大方噯,我可真是愛死你了!」

    陸瞻堅硬的胸膛前抵著兩團軟綿綿的雲朵,令他整副冷硬的骨頭都陷落到雲端。他踞蹐半晌,到底抬起一隻手攬在她的腰上,用了幾分力將她提起,「你不數數有多少?」

    玉照下,袖薄籠紗,免了些許墊腳之苦,芷秋更加不舍放開他。索性將素淨寶髻倚在他肩上,在他背後吊著幾張票子晃一晃,「聽聲音我就知道,八成少不了。」

    軟玉生香的身子貼在身上,陸瞻覺得更熱了,卻也捨不得放開他此刻、短暫的擁有,「你上來時,好像不大高興,客人刁難你了?」

    她猶似一朵盛開在他肩頭的二喬,迤邐笑了,「你怎麼知道我不高興?」

    「腳步聲不大一樣。」他的聲線是一奩秋意,蘊涼、靜寂。

    芷秋挪一挪腦袋,在他肩上找了個最舒適的位置,與他頸側的皮膚,結梨雲好夢,「雲禾被沈大人留下了,說是要包她一月,我不放心。雲禾那個性子,好的時候巴結到要死,不好了麽不管不顧地誰都得罪了去。陸大人,你幫我朝沈大人要她回來成嗎?」

    言止一瞬,她放下腳尖,鬆開了陸瞻,「我總叫你做些得罪同僚的事情,是不是有些得寸進尺了?可雲禾與我一處長大的,親如姐妹,她是放肆了些,可到底也沒做錯什麼。」

    西樓飛花,嫣然地點綴在芷秋的頰腮上。陸瞻垂眸凝她,似笑非笑地府下脖頸,玉點冰枝的一吻,「那這就當報答吧。等三日,要是雲禾沒有回來,我全須全引兒地給你送回來。」

    芷秋微紅的臉是滿春的顏色,她將眼眸羞赧地垂下須臾,又揚起,在背後絞著兩個手,墊起繡鞋印回他唇上,匆匆相接,「陸大人總幫我,我再多『報答』陸大人一些。」

    ▍作者有話說:

    煙雨巷唯一的真情就是姐妹們多是一條心~

    第35章 風情月債 (六) [VIP]

    濃雲漸閉月, 星辰始寥落,各家院宇咿咿呀呀地唱著殘霧愁雲的情曲,緊繃的細弦割斷了香塵染惹的良夜。

    此刻陸瞻沉溺在芷秋的笑顏, 方覺得她那些老道的經驗底下還有著某些生澀, 仍有千年萬年的溫柔積攢在她十八歲的身體裡, 如月宮神女,永世不被殘酷歲月磨滅。

    他笑起來, 像是找回了男人本能的控制欲,一把攬過她的腰肢, 佯作刁難,「嘶……沈從之可是當朝閣老的兒子, 我不惜得罪他,就值這點兒『報答』?」

    芷秋將兩個眼轉一轉,手扒在他胸膛,借著力復攀上去吻在他唇上,「這下總值了吧?」

    密密麻麻的心猿意馬爬滿了陸瞻殘缺的骨頭,自他的五臟六腑里拋下火把, 即要將他燒成灰燼。他撳下去吻她, 深深淺淺地走過她溫軟的唇,緩解那些不見天日的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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