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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4:53:01 作者: 再枯榮
卻被他驀然抓住,吻在她的耳鬢,「就想抱著你,什麼都不做。」
瞧,他怎麼同別的男人一樣呢?那些男人對著她像垂涎三尺的狗,在錦緞玲玉的裝點下向她伸出猙獰的獠牙,早晚要在那張繡床上撕碎她。
這是雲禾的十七歲,亦是煙雨巷每個女人即將要到來的、或是過去了的十七歲。
而芷秋的十八歲醒在了陸瞻的肩上,她迷濛地睜開眼,即對上陸瞻半笑的唇,唬得她忙自視自身。倒不是懼什麼衣衫不整貞潔有失,不過是擔心妝殘顏盡,蓬頭垢面地叫他瞧了笑話去。
幸而烏髻半干,素顏清麗,水紅小衫已被體溫捂得半干,只有幾縷蓬髮活潑地昭示著落魄里的快樂。
她扯了道袍,伸出指節摩挲著陸瞻身上的衣裳,攢眉輕語,「濕漉漉地貼在身上一夜了,這怎麼行?隨我一道回去,叫我媽找間空屋子洗個澡換身衣裳吧。」
陸瞻轉一轉肩,始覺通體舒暢,含笑剔來一眼,「花魁娘子如此相邀,是多少男人想都不敢想的,那陸某隻好盛情難卻了。」
怔忪的片刻里,芷秋只覺分明有些什麼在默默起了變化,如那一場雨,好像暗濕的一切被晨中的陽光攔截在了昨天。她挽著臂間的披帛,眼兒飛嗔,「想得美,說的是找間空屋子,你想哪裡去了?」
「我說的也是空屋子,」他吊著眉戲謔的睇她,可惡可恨,「芷秋姑娘想哪裡去了?」
將芷秋堵在那裡笑不是氣不是,反臊了個大紅臉,「你這人,壞起來簡直不是個人!」
詞罄之際,盯著霞腮兩片、丹唇一點撩開車簾。那黎阿則早跳下了車伸出臂攙她,卻不等她伸出手去,已被陸瞻攬著腰將她提了下去。
未及正午,煙雨巷作息顛倒,尚是百里街市空寂,萬餘家園清淒,餵有鋪子七八,疏林蟬噪。金烏暫且東懸,銀杏伸出院牆,濃陰密匝匝地搖曳在兩扇潑綠的大門上。
芷秋輕扣院門三五聲,就聽急步遄飛,門躁躁地拉開,露出袁四娘滿面怒色,拈帕的手一把將她拉入檻內,「我說你這死丫頭!平日裡我直誇你懂事,你卻坍我的台!這一夜到哪裡去了?問小桃良幾個,她們支支吾吾地不肯說,我只當你是被那祝斗真鎖住了,急得我一夜沒睡,只想著要到哪裡去報官,我連上京告御狀我都想了!」
「媽、媽,不要急呀,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芷秋忙把她繡著朵紅冠玉珠的胸口順一順,朝後睇去一眼,「昨夜不是下雨了麽,我同陸大人在馬車裡躲雨呢,實在是困了,就在車裡頭眯了一覺。桃良幾個麽恐我是做恩客,才不敢同媽講。」
眼一搦,四娘瞧見玉壺冰心的陸瞻,猶記盒子會時芷秋捧回的那一堆金啟玉簪,忙將面色一轉迎上去,「陸大人,真是稀客稀客,快進來快進來!在門口站著做什麼?真是叫陸大人見笑了,我麽是擔心我們秋丫頭被那不著四六的人拐了去,嗨,當娘的就操這點子心。既是同陸大人一道我就放心了,大人到我屋裡吃盅茶去。」
「媽,」一行步入廊廡底下,芷秋忙將她止住,「媽,先找個空屋子備好水,陸大人淋了一夜的雨,身上還半干不乾的,叫他換洗了再說話不遲。」言著朝陸瞻挑一挑下巴,「你馬車上可還有乾淨衣裳呀?」
陸瞻捏著濕潤的袖背起手,啞聲淺笑,「就只那一件,已叫你穿濕了。」
「那到我房間裡拿一身好了。」芷秋脫口而出,過後方知自咎,避著眼不敢瞧他,只去握四娘的手,「媽,你叫相幫們燒水去,我帶陸大人上去,就轉角廊上那間房好了。」
「噯噯、你去、陸大人也去,在秋丫頭房裡吃盅茶水就好了。」
站在廊下目送二人出廊過徑後,四娘一旋裙就見站在身後的黎阿則。料想他必定是陸瞻「同類」,當日曹二姐之言登時旋迴腦中。仍以一副笑眼將他打量,「這位小兄弟也是京里來的?喲,瞧瞧瞧瞧,也是淋了雨不曾?我也叫人給你燒水洗一洗。」
言著,步入園中朝垂花門後的樓宇高高揚起利嗓,「朝暮、朝暮!死丫頭,快別睡了!快將你房間裡男人穿的衣裳找一身來!」
嗓音驚起院內洋槐上棲息的彩雀,撲騰著翅呼啦啦飛了一片。芷秋揮著帕扇灰,與陸瞻穿過月洞門。只見一條松軒竹徑,半掩樓閣翠微,藥圃花蹊,另映一條細水,九曲回殤上架一座小小木拱橋,攀去盡頭則是一道木梯。
循檻而上,三面抱廈,香風搖枝葉,簌簌縈廊。芷秋的房間獨在樓檻右首,廊頭正坐著桃良,見人上來便推了門獨入屋內瀹茗。
二人剛落到榻上,便有一陣風捲來雛鸞,素著面散著發撲入芷秋懷內,「姐姐,你回來了?要急死人啦,我還以為你又叫那祝斗真的夫人打了呢!」
「胡說什麼?」芷秋將她攙起警示一眼,撳放在身邊,「有客在呢,你回去梳好頭再來。」
雛鸞適才瞧見對榻上的陸瞻,微垂下臉去,髮絲半掩著有些羞答答的臉。不知怎麼想的,亦不起身行禮,憋了半晌躲在芷秋肩頭梗著脖子喊一聲,「姐夫!」
險些將桃良端來的兩隻白玉斝驚落到地上,忙穩住了擱到炕几上去,暗窺陸瞻一眼,倒瞧不出是喜是怒,只得退步下去。
蔥蒨銀杏撲在綺窗,影兒迷迷離離地將芷秋心內晃得直發窘,慌著將雛鸞晃一晃,「你這傻丫頭,怎麼盡胡說!快回自己房裡去梳洗了再來,我還要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