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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4:53:01 作者: 再枯榮
「不妨事,我同她講是在姑母家住著,住這樣久還不回去,她才是要憂心了。況且我在這裡住著,不知耽誤了你多少生意。」
「耽誤就耽誤了吧,有什麼的?」雲禾趴在臂間鶯慵蝶醉地笑著,雖未妝黛,卻天然嫵媚,「那群瘟鬼,這些時不來,過些時也總要來的。你放心,不過是一群野狗,過兩日我說我病好了,他們聞著肉味,照樣紛至而來。」
幾不可查地,方文濡執箸的手輕顫一下,將落在盤中的豆腐卷重又夾起,笑得輕巧,「自然了,你是榜眼,天下男人都難抵你的美。說起來,上回同我爭鬥那個,是不是你新做的客人?怎麼每回問你你都支支吾吾的?」
雲禾轉了個眼,不屑地撇著嘴,「什麼客人呀,就是打了回茶會,算不得客人。」
「他是做什麼的?聽口音,像是京里的人。」
「就是做買賣的嘛,」雲禾恐他擔憂得罪權貴,無法靜心讀書,便隨口扯個慌,「從京里來販緞匹買賣的,就有幾個臭錢,不過是個酒囊飯袋子。噯,別說他了,我有東西拿給你。」
言著便起身旋入簾內,未幾捧出個包袱皮攤在案上,裡頭是兩件貂毛延邊兒的氅衣,填了鵝絨里子,浮光錦的皮,顏色雅致又穩重,「這是我讓裁縫洪師傅才趕著做出來的,比著媽的花樣子。你明日走時帶回去給你娘,又端莊又大方,叫她入了冬穿。」
方文濡擱下碗筷,將衣裳稍微提起,「這樣好的料子……何苦費這個心?你自己留著穿。」
「我這樣年輕,哪穿得了這種花樣子?」雲禾曼步至他身後,軟軟地趴在他寬闊的背脊上晃一晃,「就當我這個未來媳婦提前孝順婆母,你帶回去,全了我的孝心好不好?」
如瀑青絲滿泄在方文濡胸前,淡淡的玫瑰香絞著三千情長,勒緊著他的心。他已經習慣了她的倔強,不再推拒,反手將她兜轉在腿上,撳下她半副柔軟肌骨,釅釅望著她笑彎了的眼,「你總是這樣好,沒有一個男人比我知道你有多好。」
擱著兩寸,雲禾清晰地感覺到他灼熱的氣息,這是同任何一個男人都沒有的心悸,快要沉溺墜落的心跳使她攀緊了他的脖子,「你也好,沒有人比你更好了。」
酸澀蔓延了方文濡的整副血脈,長久以往。他的嗓音裡帶著抓不住的失落,「胡說,我連一支尋常的銀簪也買不起給你,連一個台也替你擺不起,連你最窮的客人都比不上。」
晨曦透窗而來,照著案上的浮光錦,將那些繁脞的枝葉照得熠熠生輝。裡頭閃爍著三言換百銀,一笑值千金的浮華日子,每一天、每一刻。
可在這一刻,雲禾全然將它們忘記了,將那些醉酒笙歌,舞曲飛觴的一切留在了昨夜,未染風塵的臉充滿了天真與赤城。攥緊了方文濡一片鶯色的掩襟,「你才是胡說,他們怎麼跟你比呢?他們不過是花錢買個痛快,你是不一樣的……」
漸漸地,她浮起來,在他膝上,將整個自己蜷在他的懷內,笑顏帶著輕盈的心酸,「我記得頭年你與同窗到我們這裡來應酬,碰巧在廊外瞧見丘員外吃多酒打我,你衝進來同人打架,被那丘員外的小廝打得鼻青臉腫的還不肯服輸,叫人踹得心窩子痛了大半月。那時候就和前些時候一樣,你躺在床上還叫著喊著我的名字,生怕我還被人欺負了去,一聲一聲的,險些將我的魂也叫了去。」
她仰起臉去看他靜玉洇涼的臉,淚水就由眼角滑到了耳根子,「你向來是個謙謙君子,為了我不知同人打了多少次,常常叫人打得傷筋挫骨的,那些人如何配同你比呢?」
金粉塵齏闐滿了整間繡閣,粉幔縹緲,水晶浮光,天徹頭徹尾地亮起來。冰裂紋梅瓶里插著一株夏色海棠,半紅半白地交纏。而屬於他們的白天吹起香風,開出舜華。
方文濡稍有粗糙的手擦去她的眼淚,將她緊抱在懷中,緊得似要勒入骨血,「不值什麼,我暫且沒有錢給你,只好將命給你。」
驟然見,雲禾轉哀為喜,破涕而笑,軟拳捶著他的背脊,「又瞎說,我要你的命做什麼?我只要你好好考個功名回來,我往後踏踏實實地給你做小妾。」
他握著她的手臂將她推開半尺,十分篤定地盯著她,「做夫人,做什么小妾?你袁雲禾什麼時候這樣沒出息起來了?」
「我也想給你做夫人,」雲禾揪著他兩個依舊,失落地喁囔,「可你娶樂籍女子是要受罰的。想想還是罷了,我既捨不得你被革職,也捨不得你挨板子。做什麼都是一樣的,只要我們倆在一處。」
芳屏上的繡女半酲春眼,望著這一男一女的相擁。她軟如鵝絨的脯子貼在方文濡堅硬的胸膛,是滿池翠水,嵌在了廣闊青山。
漸漸就有些悶熱,他的大手撫著她背脊上的秀髮,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的鬢邊,「我不怕挨打,等我考完,我就三書六禮,按媒妁之言將你明媒正娶,我要你坦坦蕩蕩的走出這月到風來閣。」
雲禾歪在他的肩頭,指端絞著他的粗布髮帶,一圈繞一圈地將自己困住,「要是真娶了我,並不是挨了打就完事的,往後你還怎麼見人吶?你有這份心我就知足了,什么正妻不正妻的,我才不在乎,只要以後你的大老婆欺負我,你站在我這頭就好了。」
說話間就覺著硌著個什麼,令她咕咕唧唧地笑歪了臉,眼盯著他脖頸上起伏的經絡,將手鬆開他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