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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4:53:01 作者: 再枯榮
雲禾窺她似乎沒所謂的樣子,便將嘴角撇一撇,「他這是吃哪門子的飛醋?又不是頭一遭曉得咱們是什麼人。」
說到此節,芷秋正好有話說,抬起了淺月細眉,春花無盡情有盡,勾起無情的唇,「從前倒還好,可自打他娶了妻,這些時,我瞧他也真是好笑起來,總同我說他家那位奶奶,哼,想叫我吃醋?真是傻得沒邊的事。」
「這男人嘛,喜歡誰,就要犯起傻來,姐姐,他是愛你呢。」
「說來也真是好笑,」芷秋翻正柔軟的身子,顛顛地笑起來,「咱們這裡做的是什麼生意?這些人偏要到咱們這裡來尋什麼真情,這可不就是揣著明白裝糊塗,自己蒙自己嗎?」
隨之雲禾亦發起笑來,顛得整個床架子細細咯吱,「姐姐還總說我嘴裡歹毒,你才是歹毒呢。不過也是這個話,到咱們這裡來找真心,縱然有,也不知掰成什麼零碎。」
她亦翻平了身,盯著帳頂幾枚奼紫嫣紅的香袋,「唉,男人可真是奇怪,家裡白放著只愛他的不要,偏要來尋這隻愛錢的。」
裊裊蘇合縈絆寶幄之中,熏得人昏昏欲睡。芷秋撩起半沉的眼皮,笑睞她一眼,無話回她。
正欲睡去,倏聽啟門聲,隨之起了袁四娘急切切的笑聲,「雲禾、雲禾!哎喲我的好女兒哎,你是在哪裡勾來的這個大戶?一進門就掏出一錠銀子給我,足足二十兩,還說別的帳另算,這可是天上掉銀子、白撿的好事不是?」
說話間已入臥房,笑出滿臉褶子掛起帳,「還不快起來?快回你屋裡再梳攏梳攏。」
「媽,您說的誰呀?」雲禾睡意被打斷,滿面的不爽快,「怎麼沒聽見相幫喚?」
「生客,喚什麼呀?」
聞之,雲禾兩個眼皮一翻,復倒回枕上去,「既是生客,媽先盤摸盤摸底細,再來同我開方子嘛,此刻讓我先歇一會子。」
四娘兩個眼一嗔,落座到床沿托她起來,「我都盤摸過了,說是京里來跑買賣的,姓沈,二十來歲的年輕公子,長得又好。瞧那架勢,才不是什麼做買賣的,必定是京里的官爵人家,跟我耍心眼,不說實話罷了。想是在哪裡聽說過你,連花牌也不瞧,指名要叫你,現就在『月上梢』裡頭等著呢。」
京里來的姓沈的年輕公子,不是沈從之還能有誰?雲禾哼哼兩聲兒,朝芷秋輕挑俏眉冷笑起,「我麽還當這不識台面的得有些日子才來呢,不想這就耐不住性子了。好,既然這王八羔子送上門來讓姑奶奶宰,我袁雲禾不叫他光著腚滾回京,我這花榜『探花郎』就是徒有虛名!」
芷秋聞言捂嘴直樂,「死丫頭,你可悠著些,我瞧這沈大人脾氣可不大好,也不識逗,你要真把他得罪了,仔細他尋個緣由叫衙門把你抄到獄裡頭去!」
袁四娘識破機鋒,只是不明道理,擰著眉問:「你們姊妹兩個這是在說些什麼?雲禾,果然這姓沈就是你牽來的?」
「媽,走,咱們回去梳頭,我細細和您說。」
廊下行進中,雲禾將同這沈從之如何相遇、相識、相譏、相怨細細說予袁四娘聽。四娘聽後不氣反樂,直贊雲禾開方子上道,專以跋扈治跋扈,房中又與她再開細方不必說。
只說這廂雲禾換上櫻花粉游魚紋掩襟半臂褂,底下籠著兩截象粉大袖,扎著酡顏百迭裙,活似杳杳渺渺明月淡、香菸輕,若即若離地同丫鬟姨娘抱著琴下到月上梢廳上。
但瞧那沈從之穩坐案後,面前擺著四盤八簋的果脯蜜餞,另有冷酒一壺,玉樽幾盞。
一見雲禾,便將眼刻意瞥過,不高不低、不冷不熱地輕譏一聲,「都說你們這『月到風來閣』風雅別致,我瞧來,也不過如此。窮栽幾株花,野種幾棵樹,竟然也號稱『風雅』起來,誆誆那些沒見過市面的窮書生罷了。」
雲禾也算閱盡天下男子,心知他是故意尋彆扭,給自個兒找台階下呢。要換平常文人墨客,她不過好言相謙兩句,彼此便能相親起來。
可這沈從之偏是見過大世面的,一般溫順柔雅還拿他不住。便按與袁四娘定下的方子,將臉一掛,不搭話,也不謙讓,公事公辦的德行,「沈大人想聽什麼曲子,說一個,這就唱起來吧。」
說著便不瞧他,由姨娘懷中接過琵琶,落到對坐,調試琴軫。如此冷淡之態頓時令沈從之胸口發悶,本以為她是要同上回席上那樣與她相譏相諷的,不想如此冷態,更叫他來氣,「你們這裡就是這樣兒待客的?什麼叫『這就唱起來』?難不成唱完好趕我走?老鴇沒同你說,我才進門就給了二十兩賞銀?」
「呵…二十兩賞銀麽,大方!」雲禾挑高眉一笑,「那就給沈大人唱三支曲吧,大人想聽什麼?沒有小女子不會唱的。」
驀然,沈從之惡從中生,將摺扇唰一下打開,靠向太師椅背,挑眼睨她,「既然你會唱,那就唱個『醉春風』吧,《李師師外傳》上載的那一闕『醉春風·淺酒人前供』,你可會?」
▍作者有話說:
沈從之的克星——袁雲禾
第24章 迷魂銷金(二四)
此乃宋代野傳上所載的一闕淫/詞/艷/曲,笑傳是宋徽宗為與名伎李師師床笫之歡所作,連青樓亦少相唱。此刻他故意說來,擺明是刁難雲禾。
不想雲禾風雲未變,面色從容地輪起指,即起琵琶曼妙音弦,緊著啟口清唱,「淺酒人前共,軟玉燈邊擁。回眸入抱總合情,痛痛痛。輕把郎推,漸聞聲顫,微驚紅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