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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4:39:56 作者: 蘇念安
「蕭嘉懿下午回廣州了,你知道不知道?」她並未等我回答便接著說,「他留下了一包東西給你,說讓我親手交給你,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你有時間就回來取走吧。」
「好。」
看來陶婉怡是昨天下午來找的我,因為我記得她說:「明天下午的飛機,票我已經訂好了」可為什麼我覺得像是隔了很多天,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只是空洞洞地對江采文說「好」。我知道,我只是說說而已,她也知道。
總是這樣,我和她之間的交談從未繞過圈子,即便是在我很小的時候,也是如此,她不會像別的家長那樣拐彎抹角地向我闡述某一個道理並通過身體力行地實踐給我看,她只會告訴我我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如果我做錯了,等待我的只是巴掌,很清脆的聲響煽在我的臉上,火辣辣的疼痛。電視劇里經常有這樣的鏡頭,導演為了達到某種效果,會在被煽的人的嘴角上塗點紅色的液體,只是他不會明白,那種「啪啦」作響的聲音比那紅色的液體還要可怕,因為每當這種聲音在我的世界裡響起的時候,我的耳朵里只剩下「嗡嗡嗡……」的東西……
後來我總會想,倘若我未被她撿養,是不是早已死掉了?如果那時候我就死掉了,是不是就不會有現在這麼多的身不由己了?!
想到這裡,我竟然發現自己在笑。真的,是在笑。
第12章 12.\n愛是灼燒的燈火,我們都是飛蛾
生活究竟是按部就班地滑行著。
直至蕭嘉懿離開,他也不曾來見我一面或者發條簡訊與我道別,我和他有「別」可「道」,可卻偏偏不道,這樣也好,我終不過是他生命里的路人甲,走過之後就散了,可是陶婉怡不同,他們很配。
直到現在我也依舊這麼認為。至少,我做不到在他中考之後轉學去廣州的時候陪他一起去,可是陶婉怡做到了,而且在他休學回鄭州的時候,她也逃課追了回來。
所以,跟陶婉怡相比,我什麼資本都沒有,什麼都不是。
我也沒去江采文家拿蕭嘉懿留給我的東西。至於是什麼東西,我見到和不見到的結局都是一樣的,所以,我何必讓自己心力交瘁地遭受一場浩劫呢。人生已經如此的艱難,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林宥嘉在《說謊》里就這麼唱的。我在吵雜的馬路邊聽到了這首歌,腳步就此停了下來,直至音樂的終結,我聽見自己簡單地重複著這句歌詞,歌不成歌,調不成調。
鄭州依舊酷暑難耐,從早到晚,空氣中只剩下燥熱和沉悶。我打心底地渴望能有場傾盆大雨,豌豆大小的雨點從天而降,噼里啪啦地打在人身上,想想都過癮。所以每天早上我出門上課的時候都會抬起頭看看湛藍的天空,偶爾會有兩隻灰色的麻雀相互追逐著在我的視線里飛過,我在心裡祈禱:變天吧,下雨吧。
人在困境中總是習慣祈禱,祈禱這個世界上有神靈或者超自然的力量存在,能解救自己於水深火熱之中。這樣的祈禱或多或少地帶著命運的無可奈何的悲哀,他們把這悲哀藏在了心裡,豎起雙手,十指相併,虔誠地等待著命運中的奇蹟,哪怕是一線希望,也會破涕為笑。
這群人里也包括我,只不過我藏著人群里,沒有人看得見我虔誠的樣子。
我想上天肯定是聽見了我的祈禱,聽見了我日日夜夜的哭訴,肯定是這樣的。在蕭嘉懿離開鄭州的第五天,鄭州下起了大雨。沉悶已久的世界瞬間被雨水所浸透,整個世界變得黑壓壓的,我抓起書本就往外跑,楊姍姍在我身後叫:「江蕙,等等我啊,等等我。」
我沒有理她,自顧自地往外跑,跑出教學樓大門的時候,涼颼颼的寒氣逼近了我的身軀,有雨水濺落下來,灑在我的頭上、肩膀上、身上。我深深地閉上了眼,然後一頭鑽進了這被雨水瀰漫了的世界裡。
我沒命地往前跑,我的腦海亂糟糟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蕭嘉懿的樣子不間斷地從我的腦海中蹦出來,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我想伸出手來抓住他,但是等待我的只是漸行漸遠的幻景。後來我筋疲力盡地跪在了地面上,眼淚混合著雨水吧嗒吧嗒地往下落。楊姍姍就是這個時候追上了我,她的頭髮濕漉漉的,有雨水落下來滴在我的臉上,她扶起我,「江蕙,你瘋掉了嗎?」
我沒有說話,只是把她抱在了懷裡,咧開嘴狼嚎大哭起來。
她也跟著我哭,邊哭邊拍打我的背,「好江蕙,會過去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她總是這樣,縱然我什麼都不說,她也能懂得我心裡的苦楚。
「快起來,再這樣下去我們會病倒的。」她替我擦乾了眼角的淚水,然後扶著我往寢室樓走。很多人都在看著我們,他們撐著五顏六色的傘,漫無目的,像是看著瘋子一樣看著我們。我想,在他們的世界裡,我們大抵就是一個瘋子。
人總是需要給悲傷找一個宣洩口,不管你走到哪裡,看著怎樣的風景,都需要一個宣洩口。這樣,擠壓在心底的苦楚才會慢慢流出,這是好事情。
能哭出來,都是好事情。
楊姍姍從衣櫃裡翻出乾淨的衣服讓我換上,她的頭髮還在滴著水,吧嗒吧嗒地落在光滑的桌面上,「快點換上衣服,不然會著涼的。」她說完這句話就打起噴嚏起來。
我笑話她,把衣服往她身上套,她掙扎著推辭,我一把抱住了她,眼淚止都止不住地往外冒,我說:「楊姍姍,我們去吃火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