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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4:39:56 作者: 蘇念安
我想,我還會和蕭嘉懿一起上課一起回家,來來回回的路途,我們誰也丟不掉誰。
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蕭嘉懿還是丟掉了我。在我們填報志願的第二天早上,他敲開了我家的門,筆直地站在門口,他說:「江蕙,我要走了!」
我沒聽明白他的意思,我還以為他是要去書店。因為每個休息日的早上,他都會準時來叫我一起去。於是,我一邊往屋子裡跑一邊說:「你等我一下,我把碗刷洗一下就好了……」
他在我身後叫住了我,我回過頭來沖他笑,我說:「就一會兒,一會兒就好了……」
他忽然就低下了頭,他說:「江蕙,我們要搬走了,我爸爸被單位調遣到廣州了。」
聽到「廣州」兩個字的時候,我才意識到蕭嘉懿是要離開我了,我才如夢初醒地發覺,從此以後,我跟蕭嘉懿的距離越來越越遠了。
蕭嘉懿離開的那天上午,鄭州炎熱的厲害,我不敢走進日光里,我怕這灼熱的日光會把我融化掉,像融化掉一隻冰激凌那樣。
我一直伏在被窩裡抽泣,我的雙手緊緊地抓住床單,我把我全身所有的力量都傾注在雙手上,仿佛這樣就能抓住蕭嘉懿,抓住那些將我們拋棄的歲月。
人總是這樣,越是想拼命地抓住幸福和快樂,越是抓不住。
所以,後來,等待我們的只有一場又一場漫無休止的流浪,從一個陌生的環境顛簸到另一片陌生的土地,不管,我們看穿了多少風景,終究是遇不見那個最熟悉的人。
在我哭泣得最無力的時候,是楊姍姍掀開了我的被褥。時至今日,我仍然記得在那個被眼淚和路燈斑駁了的夜晚,她從相鄰的床鋪爬到了我的床上,一邊擦掉我臉上的淚痕一邊把我攬在懷裡,她的聲音透著沙啞,她說:「可不可以堅強點!」
第二天,我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楊姍姍,或者說,六人間的寢室里只剩下楊姍姍和我了,她穿著藍布條襯衫,墨綠色的牛仔褲。她的頭髮紮成了一個高高的馬尾,她一邊幫我倒熱水一邊把對我說:「你醒了啊?!快起床吃點東西吧,我剛在食堂給你買的熱粥。」
我的眼眶在她話音落下的那一刻瞬間就濕潤了,除了蕭嘉懿,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過!就連江采文,也不曾。
我只在寢室住了兩個月。
當然,這並非是因為我不喜歡寢室的生活,恰恰相反,寢室給足了我生活中缺失的溫暖。楊姍姍總會開著檯燈等我做完晚上的家教,她給我打足了熱水讓我泡腳,有的時候保溫杯里還有溫熱的粥當宵夜。偶爾,我也會因為晚歸撞上鎖住了的寢室樓大門,每每此時,都是楊姍姍穿著睡衣跑到值班室拿鑰匙幫我開門。
我之所以從寢室搬出去,很大的原因是內心有愧。
是的,我需要早出晚歸地做兼職,需要掙錢養活自己,但是,這絕不能成為我擾亂室友正常作息的藉口。
所以,兩個月之後,我在學校教職工家屬院裡租到了一套廉價的兩居室的房子。如果不是因為那位老師因為急著出國「鍍金」才低價把房子租出去,我想,我不會如此順利地把房子租到手,我更也不會因此遇見唐齊銘。
那是我搬進「新窩」的第二天下午,我一邊匍匐著用抹布擦地板,一邊尋思著要不要去學校的BBS發一個招租啟示,把這套房子的其中一間臥室給租出去,這樣就可以很容易地省掉一筆開支。
唐齊銘就是在這個時候敲響了我屋子的門。起初,我還以為是房東把貴重的東西遺忘在屋子裡了,於是抓著髒兮兮的抹布就拉開了門,接著,我就看見了穿著棕色風衣的男生,他的鼻樑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他對我說的第一句就是:「房主,你好!我在家屬院小區的公告欄里看到了你的招租啟示,請問,這房子租出去了嗎?」
第3章 3.\n一見傾城笑
我不得不承認唐齊銘很會演戲。
如果他不是戴了一副黑框眼鏡,用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樣誤導了我,讓我誤以為這是一個勤奮好學、文質彬彬的好學生,我想,我肯定不會跟他共住在一個屋檐下。特別是在他搬進這套房子的那天下午,他穿著白色T恤收拾房間的,左臂上的那道小拇指長短的刀疤暴漏在我眼前的時候,我才恍然發覺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那就是,引狼入室。
我瞬間就「進化」成了一位保家衛國的女戰士,和唐齊銘劃清界限,涇渭分明,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很顯然,把一個剛搬進來的房客驅逐「出境」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是那天下午,我所輔導的孩子的母親給我發信息讓我去領這兩個月的薪水,一起領回來的還有我被解僱的消息。我小心翼翼地把那幾張百元大鈔摺疊在一起,然後塞進了錢包的夾層里。整個下午,我都用手攥著那個破舊不堪的錢包,哪怕是在人才市場上填寫自己的個人資料時,也不曾鬆開過。
客服經理跟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等消息吧,有合適的工作我會立馬跟您聯繫的。」
這個「您」用的真叫一個可笑。明明就是案板上的魚肉,可是他在動刀子的時候卻微笑著問你:「疼不疼?」
我從人才市場出來的時候暖黃色的燈光早已取代了白日的光明。喧譁的車鳴聲填充了世界的寂寞。一波人流在我的視線內消失,又有一波人流填充了我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