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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4:38:54 作者: 菩薩低眉
    他語氣涼薄,真正地給她展現了另一面,張近微從未碰觸的過的部分。他和她,從來都不是一個階層,愛情算什麼?她忽然覺得有點透不過氣來,這些天,單知非對她包容地過分,幾乎像個溺愛孩子的父親,張近微當然清楚人是多面的,就像她自己,急了也會暗地裡說些髒話,這絕對和她美麗文靜外表不符合。

    看她只是忽閃眼睛,單知非鬆手,他明明白白告訴她:

    「我也是有脾氣的,不是只有你有自尊心。我希望,在工作上如果你不能給我什麼幫助,至少,不要指手畫腳。如果你對我的做事原則只有抱怨和指責,我會很難受。」

    不能給他什麼幫助……張近微本就混沌的思緒,倏地被打斷,她那可憐的自尊心果然受不了了,她耳朵痛,五官便跟著有了變化,他再張嘴,張近微便什麼都聽不到了。

    臉都變得疼,像冷冷的冰雹射下來,強烈的自尊心又驅使著她大腦飛速運轉:我不能讓他知道我耳朵有毛病,我不要他同情。

    耳鳴開始持續,她臉色蒼白,越是想聽清他說的什麼,越聽不清,因為聽不到她沒辦法有效組織語言,張近微處在巨大而無聲的煎熬中。

    世界像只有某種頻率穩定的噪音。

    所以是變相的無聲。

    單知非終於發覺她的異樣,反覆念她名字,張近微都是那種被夢魘住一樣的表情,沒有回應,只迷茫而空洞地望著他,她不說話了,也不再跟他爭吵。

    單知非只好一遍又一遍溫柔的,耐心地喊「近微」,同時,他握住她冰冷的手,在唇邊不斷親吻著,摩挲著。

    終於,她慢慢聽到有人喊她名字,由遠到近,由模糊到清晰,張近微覺得喉嚨里像灌滿了碎玻璃,一開口,是那種帶血的疼:

    「我想回我自己的住處。」

    「自己的住處」咬很重,好像這麼說,能讓自己更有尊嚴一點。

    她不是無家可歸的流浪狗。

    單知非想幫她撩下頭髮,張近微躲開了,她低下頭,聲音挫敗:「我覺得,其實我們……就這樣好了。」

    「什麼叫就這樣好了?」單知非又來了怒氣,他強壓著,「我剛才,確實有點生氣,你知道,我最在乎你對我的看法了,你那麼說我,我也要臉的。」

    他額頭不覺沁出了汗,心口那股躁意越來越重,單知非逼自己深呼吸,他說:「我道歉,為我說的每一句讓你不舒服的話,我知道你是個很單純很正直的女孩子,你指責我,有你的思考角度,一點閒的後續,我以後再跟你細說好嗎?你先不要生我的氣好嗎?」

    張近微還是沒反應,她早哭了。

    「好吧,你生我的氣也可以,」單知非乾澀地說,「別回去,我一直在上海等你回來,你看,我們都沒坐下一起吃飯。」

    她的確是最讓他頭疼的一個女朋友。

    單知非懷疑自己是不是有受虐傾向,她不說話,就是對他最大的折磨,她無論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只要這麼靜靜站在自己面前,他就會服軟。

    「近微?」他把她下巴抬起來,眼淚觸到掌心,他的手立刻被十年前一模一樣的感覺包圍,特別真實,單知非一下難抑心中那股傷痛,他失控地把她抱懷裡,不再像十年前,只能壓抑。

    「我對你來說,是無用的……」張近微語調虛弱而悲傷,她伏在他胸口,依舊是個抗拒的姿態,兩手抵著,不讓自己的臉碰到他的胸膛,她是個非常非常可悲的膽小鬼,她知道從小就沒人需要她,她多餘。

    如果他沒有重新出現,張近微會以為自己忘了過去。

    單知非立刻明白了是哪句話傷到她,他眉心直跳,低頭狠狠親了親她的發頂:「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不是無用的。我高中時,就想我以後要娶張近微做我的妻子,這個想法,到現在也沒有改變。」

    「我愛你。」他低低地告白。

    張近微閉著眼,她停頓會兒,仿佛是在消化「我愛你」三個字,許久後,她輕輕展開手,挪到他後背,單知非穿著薄毛衣,人清俊而沉默,他又說,「我愛你張近微。」

    她「嗯」了聲,回答他:「我知道了。」

    單知非便慢慢放開她,兩人坐一起吃飯,他活躍下氣氛,清清嗓音,介紹自己做的幾道菜。

    但是,張近微似乎心神不定,依舊恍惚,她在想自己的耳朵到底怎麼回事,好的時候就像什麼毛病都沒有,一受刺激,就嗡嗡嗡響個不停,得好半天才能回到現實中來。

    不止如此,她發現了一個更重要的問題:自己患得患失,變得更加敏感脆弱。

    這不對,這絕不是她想看到的自己。

    「給我買的什麼書?」單知非本來想把剛剛的事情再理一遍,覺得時機不太好,好不容易緩和,他怕一不留神又僵了,索性,問起她剛進門就想問,一打岔給忘了的事。

    張近微回神,她淺淺笑開,從包里翻出那本書,單知非無言以對。

    「是認真的嗎?」他笑,突然嗆了下,很像煙窩在胸腔里。

    張近微倒有點不知所措了,她說:「你讓我挑的,我覺得這個挺好的,很實用,而且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妖書。」

    單知非忍不住說:「妖書?」

    「就你寫在資料上的那些話啊,」張近微唇角成一條線,她也繃不住笑了,「你寫的,就那種奇奇怪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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