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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4:38:54 作者: 菩薩低眉
    單知非的手觸上來,他在摸她頭髮,手裡拎著毛巾給她輕柔地擦拭。

    「你以前留馬尾,一點碎發都沒有,我記得,你頭上好幾個那種黑色發卡,」他忽然開始取笑她,「有時候,你看起來大義凜然的,神聖不可侵犯。」

    張近微羞憤地一轉臉,他沒留神,撕扯到她頭皮,她臉皺巴一下,更氣了:「你討厭。」

    單知非就很自然地傾過去,貼住她嘴唇,嘗了嘗上面清涼的味道,她縮起肩膀,他便把人拉過來,扣在懷裡,直到唇息拂在她紅彤彤的耳垂上,張近微聽到他纏綿的聲音:

    「寶貝兒,你想要我嗎?」

    張近微肩膀僵硬,她聽到這個稱呼,心頓時塌陷,人瑟瑟抖個不停,她哭了,很煞風景地流淌出眼淚。課桌上,仿佛還留有當年講解習題留下的溫度,她坐在那,少女的身材纖薄,奮筆疾書,在為縹緲的未來一寸一寸努力著。

    單知非察覺到異樣,握住她雙肩,把她整個人抵在自己胸前,嘴唇摩擦著她軟滑髮絲:

    「怎麼了?如果你不想,可以和我說。」

    他極力克制著自己,動用全部的自律和控制力,人緊繃繃的,可聲線溫柔。

    張近微喉嚨發緊,她努力抬起身,頭一側,濕濕的小臉蹭過他的鼻端,她吻了他,很主動,又生澀。

    「我那天,其實騙了你。」

    單知非本正眷戀著這個吻,他僵了下:「騙我什麼?」

    看他這麼緊張,她忍俊不禁,這個反應顯然極大地取悅了張近微。她中學時畫畫,寫著我總是那麼難以取悅,心裡想的卻是我很好取悅的。成年後,張近微重新發現她的確是那種難取悅的人,高興這種情緒從來不夠強烈,除非,除非是眼前這個人。

    張近微離他非常近,近到可以瞧見他長睫下淺淡的陰影,她認為這個時候應該說實話,但是,最終卻又化作了一個吻,她不那麼嫻熟地用舌尖掠奪他,單知非卻拒絕了,他幾乎是抱著她站起來的。

    然後,鬆開手,兩人有了點距離。這太突然,張近微立刻湧起深深的挫敗感,以及空虛,她有點緊張地說:

    「你不喜歡我吻你嗎?」

    「不是,我先去清潔下。」他呼吸很重,而且挪開視線不去看她,轉身去找水盆。

    課桌上,擺著臨時日用品,單知非雖然在酒店沖好澡過來的,但還是覺得不能這樣潦草對她,眼下條件當真簡陋,他皺皺眉,倒了熱水又加些冷水去了裡間放床的屋子。

    很快,張近微聽到裡頭擦洗的聲音,她僵硬無比,乾乾地吞咽了一下又一下,又唯恐他發現,動作像蝴蝶的羽翅那樣無聲扇動。

    等他出來,張近微像彈簧一樣站起,手足無措說:「那我……也去洗洗。」她說完,飛快地跑去隔壁廚房,刷牙洗臉,袖子挽起,露出潔白纖細的手臂。

    燈光氤氳,她拿著行禮包出來時,忍不住打個哆嗦,然後迅速跑到這屋來,見單知非正彎腰調整小太陽,她硬邦邦說:「你別轉身。」

    單知非無聲勾唇,眼帘低垂,真的沒轉過來,只自顧擺弄手裡家電。

    張近微把裙子飛快脫掉,像一條魚,滑進被窩,然後扯過被角蒙住了腦袋。眼前只剩無盡黑暗,還有巨大的心跳聲,咕咚咕咚的。

    她軟綿綿地陷在褥子裡,卻像一張弓。

    「啪」的一聲,張近微聽到他動了開關,屋裡真的變作漆黑一團。

    她呼吸都跟著凝滯,然後,聽到單知非輕微的腳步聲,張近微顫兮兮地攥緊被角,等候片刻,他整個人牆坍圮似的壓了下來。

    「我的近微妹妹。」單知非溫沉沉的氣息襲來,肆意漫漶,他幾乎像是耳語,吻著她柔軟的嘴唇,他突然很想這麼喊她,甚至,居然在這個時候有心情跟她開了句玩笑,「你的生日比我小一個月,我可以喊你妹妹,是不是?」

    這好像是他的一點惡趣味。

    張近微的心都要化了,她眼睛發酸,人又變成一條涸轍之魚,她緊張地扣住他肩膀,脆弱地說:

    「我害怕。」

    「從來沒有過嗎?」單知非覺得她真的太像軟體動物了,封閉而孤獨,張近微輕輕點了點頭,她的頭髮,和枕頭摩挲出沙沙的聲響。

    單知非的呼吸就突然急促了一下,他沒想過這層,因為不重要,但面對這樣的事實他竟只覺得心痛,焦幽的,很尖利。

    他又輕輕喊了聲「近微」,才重新靠近。

    整個過程難以描繪。

    外面的雨斷續下了一整夜,足夠把所有聲音淹沒,院子裡,枝頭黃葉隨風舞動,不停旋轉,被拋向一個高峰,旋即墜落,直到再度被強悍的力量拋起,不斷重複,無序瘋狂,像一個盛開的隱秘夏天。

    雨沒有停,張近微覺得自己整個人也泡在水中,床單濕透,可她懶懶地趴在枕頭上一動不想動,單知非往她身下塞了柔軟的毯子,兩人目光碰上,她羞怯移開,把臉埋進了枕頭。

    「你要不要起來吃點東西?」單知非後背上全是抓痕,套上毛衣後,遮擋住了。

    張近微不說話,她這個樣子,是單知非最最熟悉的一個側面,他笑笑,說自己要去重新停車,好像被貼罰單了。

    趁他走後,張近微慢騰騰下床,她腰酸,兩條腿虛軟地打了個顫,才堪堪站穩。她把頭髮盤起,接著洗漱,然後狼吞虎咽地吃光他買的早餐,一抬頭,發現自己的內衣已經被他清洗乾淨,晾在了室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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