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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4:38:54 作者: 菩薩低眉
    現在好了,張近微都不知道去哪裡搞這些東西,這個年紀,很多人都已經開得很艷很艷,她簡直像快過期的花骨朵。

    好在白天一來,張近微就正常了。

    學長李鳴的項目,她理出思路,比如怎麼獲得客戶,客戶貢獻度等等核心問題拋給他,又問他是否考慮過下沉市場。

    李鳴那邊很快跟她回復、溝通,張近微覺得這個做成小眾產品或許是個出路。

    她在忙著跑李鳴這個項目時,方萍打來電話,問她是否知道陳老師病重的事情。

    張近微人懵了下,她連問了幾遍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方萍說,她去醫院探望一個親戚時,在腫瘤病房,見到了她的班主任。本來,方萍不認識陳老師,但病房裡都在議論一中老師桃李滿天下,是那種很羨慕的語氣。因為,病房裡時不時會有學生來探病。

    掛上電話後,張近微一個人呆呆坐了很久,之後,她才察覺出痛苦已經在悄然涌動不止。她太粗心了,粗心到老班有段時間沒發朋友圈都沒在意,她迅速打開手機,翻到那條「一切都會過去的」,後知後覺明白了什麼。

    流程很快,訂票,取票,她帶了少量行李去坐高鐵。

    兩旁的景色疾馳倒退,冷風蕭瑟,不覺換了人間。玻璃上映出張近微的臉,她沒化妝,只塗了沒有顏色滋潤的唇膏,她素顏和化妝完全是兩個樣子,清水出芙蓉,皮膚晶瑩,睫毛密密匝匝烏濃烏濃的,而且,她本真的模樣,永遠比實際年齡顯得小的多。

    這些年,家鄉變化很大。張近微很少回來,所以每次都覺得自己面對的是個新城市,樓盤永遠像雨後春筍般層出不窮,還有新的工業園,招商引資,巨大的廣告牌上是演藝圈當紅炸子雞……她坐上公交時,上來一群中學生。

    十幾歲的小女孩,手捧奶茶,說說笑笑擠成一團,肆無忌憚地揮霍著青春,她們討論著最新的模擬成績、暗戀的男生,喜歡的愛豆……仔細聽起來,好像跟自己那個時候沒太大區別,一代又一代少女們的青春,也許,都大同小異。

    張近微直接去的醫院,她沒買鮮花,怕病房有人過敏。

    老班手術已經做過,晚期,術後28天開始第一輪化療,一共五輪。

    她在服務台那裡問XX病房是不是住著老班,確定後,剛走到門前,頂頭迎上剛查房出來的醫生,以及跟著的小護士。

    門在沒關嚴實的剎那,張近微一眼看到了老班,他老的要命,完全不像五十多歲的人。

    張近微猛地收回目光,她靠在牆壁上,閉上眼,滾燙的淚水簌簌直掉,根本控制不住。

    她疾步走向洗手間,躲進廁所里,用冷水清洗臉龐,等干後,麵皮緊緊的,她扇扇眼睛,又拍拍兩腮,等肌肉全部放鬆下來後,才重新走進病房。

    還是做不到。

    老班同樣一眼看出她,他說:「哎呦,這誰啊?這不是二七班的張近微嗎?我們的班花小朋友張近微。」然後,老班準確地說出她的學號,問她自己記憶力有沒有倒退。

    這個城市,只有老班永遠清楚記得,一中二七班有個叫張近微的女生。張近微連禮貌的招呼都沒吐出口,她就繃不住了,一張臉,因為努力想微笑但眼眶盈淚,而導致她像是又哭又笑的表情,滑稽的很。

    「陳老師……」她坐下來,像當年沒交資料費那樣耷拉著腦袋,什麼都說不出口。

    老班的語氣,十年不變,他依舊樂觀熱情,雖然虛弱,一旦開口滔滔不絕,問她工作,並且催婚。

    張近微抹了下眼睛,靦腆說:「陳老師,我分手了,可能短期結不了婚。」

    「啊,分手了?是跟那個設計院的男朋友嗎?」

    「嗯。」

    「太好了!」老班突然這麼說,張近微一愣,老班用一種耐人尋味的眼神看著她,哈哈大笑,「那咱們的金牌得主就能追你了。」

    張近微又一愣,她知道老師嘴裡說的是誰,因為這份明了,她反而像被什麼東西猛烈地衝擊了一下。

    接下來,老班告訴她許多當年她自己並不知道的事,張近微默默聽著,最後,她在像被無數潮水包圍般的情緒中,忍不住無聲啜泣起來。

    出來時,張近微把鑰匙放進了包里。

    她穿那種漆皮的瑪麗珍女鞋,小腿修長,人走在故城的街頭,長長的捲髮被風吹開,有男人回頭看她。

    天陰沉沉的,像被弄髒的塔夫綢。張近微不喜歡回來,因為這裡可留戀的東西太少,而承載的痛苦卻又太多。她並沒有怨天尤人,但拒絕那種站在這裡回到起點的感覺,真的不美好。

    真的不美好嗎?

    單知非是獨特的存在,他不一樣,他給予少女時期的自己最大溫暖,卻又無情抽離,張近微想起小學時看《藍色生死戀》,鏡頭裡,妹妹是如何絕望的,滿臉淚水地追逐著要出國的哥哥家汽車的身影。她每每想到這個鏡頭,都會有種感同身受的痛苦,非常尖銳,而且真實。

    後來,他們又重逢了,還是沒有怎麼樣。

    張近微放棄對別人的期待值,沒有期待,就沒有失望。她怕被拒絕,所以先拒絕別人,這樣,就沒有人能傷害到她。

    她努力靠記憶找一家餃子店,並想好要吃香菇蝦仁的,但店沒了,張近微只好隨便換了家店。吃完飯,走到岔路口,她猶豫是否要進一中。站立良久,張近微揣著一種模糊又清晰的心情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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