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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4:38:54 作者: 菩薩低眉
    「我剛從浮石那下來,幫朋友搭個線,對了,單知非在上面等你,你快上去吧。」丁明清跟她說話時,語氣又變得複雜起來,她睨著她,餘光輕輕這麼一掃,還是有點鄙夷的意思。

    張近微視而不見,她無論用什麼眼神看自己,都沒殺傷力了。但那句「幫朋友搭個線」,還是讓她產生了微妙的一絲嫉妒,單知非跟她走的很近?

    可這跟我沒關係,張近微立刻打消念頭,她摁下了數字鍵。

    前台聽說她和單知非有約,打了個電話,然後親自將她送到單知非的辦公室。

    他辦公室倒不大,很簡潔,好像除了必需品,再不用其他點綴什麼,視野卻極佳,站在明淨的玻璃前,有種花花世界撲面而來的感覺。

    單知非從椅子上站起來,他招呼她:「你來了,請坐。」

    浮石茶水間裡沒有茉莉毛尖,他特意點的,讓人送上來。

    張近微有些拘謹,她攥著包帶,擠出個乾巴巴的笑容。

    單知非似乎已經忘了之前發生的一切,他是那種禮貌的疏離:「雖然沒能跟晨光合作成,但有些話,還是覺得當面溝通下比較合適。」

    這有什麼?被投資機構放鴿子,或者是,融資後她被賴費用,酸甜苦辣她什麼滋味都嘗過,張近微看著他,有些不解。

    當年,她聽不懂題目時,就是這個樣子。

    單知非忍不住笑了:「張近微,我以為你會哭鼻子。」他這麼一笑,氣氛突然變味,張近微鼻尖竟沁出點汗:

    「我為什麼要哭?」她是個略微苦悶的表情,很不樂意被人嘲弄。

    「我們先談公事,好嗎?」單知非收斂了情緒,把茶輕輕推到她面前,「外面有點冷,你趁熱喝。」

    張近微捧著茶,當真喝了兩口。

    「高達當初放棄晨光的原因清楚嗎?」他手裡捏著鋼筆,「其實,醫療這個圈子裡的大牛,就那些,如果真有什麼新的成果,高達浮石這樣的機構早就會聞風而動,根本輪不到FA上場。」

    張近微不可避免地臉紅了,她嘴巴潤潤的,開口問:「那高達為什麼還要接觸晨光?」

    「因為這個市場前景還是不錯的,江晨光這是個創新試劑盒,高達和浮石想的一樣,萬一是黑馬呢?但我想,高達最終也應該跟浮石一樣,發現了缺陷,只能放棄。」

    張近微有點不服氣:「可是,天使輪本來就沒多少臨床數據可以參考,你們只盯著缺點,完全有可能錯過一個好項目。」

    「剛才見到丁明清了嗎?」單知非忽然溫和地岔開話題,她怔了怔,有些心酸地說,「你跟她是好朋友?」

    單知非的目光一直盤亘在她臉上,他糾正她:「不算,只是因為她跟聖遠關係比較好,我們每年會一起去掃次墓,所以有些來往。」

    冷不丁提到謝聖遠,張近微不吭聲了。

    他很快繼續說道:「你應該知道,浮石投醫療這塊投了不少,但正式退出的項目並不多。醫療不比TMT,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福布斯的統計,一種新藥研發的失敗率可能會高達百分之95,臨床出一點問題,可能前期的投入就統統打了水漂。我們不是沒有失敗的案例,所以在總結經驗的時候,會反思很多點。」

    「這跟丁明清有什麼關係嗎?」張近微指尖輕碰著杯子。

    「她不做FA,只是給人牽個線,那家企業同樣是早期階段,但我們投的很快。」

    張近微不禁抬頭,她心裡的酸楚突然變得更多。

    「對方有項新技術是針對頑固性高血壓的,高血壓人群,在我們國家基數非常大,而且藥物治療方面有短板。我們比較看好,所以,儘管他還是在臨床階段也投了。」單知非耐心給她分析,「高血壓和癌症不同,即使這項技術不那麼完美,但它如果可以起到一定緩解作用,那市場銷售就沒什麼顧慮。癌症呢?第一基數沒高血壓大,第二這牽涉生死,國內研發很多時候都是拿歐美的靶點數據做強仿,晨光的技術,一是生產工藝讓人存疑,二來,通過接觸,江晨光的管理能力以及他的團隊,都給我們偏弱的感覺,所以,浮石最終還是很遺憾地放棄了這次投資,我們對癌症篩選本身是看好前景的,這不衝突。」

    他把盡調資料給她,「希望對你有用,即使不成功,也希望你能總結些經驗,對你以後看醫療類項目有啟發。」

    熟悉的感覺快速從心底升騰起來,她想起他給她講題,耐心,細緻,不厭其煩,張近微必須得把這種太過溫暖的回憶壓制住,她又去低頭喝茶。

    「張近微,」單知非輕輕喊她,「公事談完了,我能跟你談些私事嗎?」

    私事……她手一抖,茶水漏到手面,單知非立刻起身,拿來毛巾,「有沒有燙到?」

    茶都已經是溫的了,她搖搖頭,有些抱歉地看著他:「我把你桌子弄濕了。」

    張近微別彆扭扭地接過毛巾,擦過手,又使勁擦桌子。

    「我這條毛巾是擦手用的,不是抹布。」單知非看著她,慢條斯理地提醒了一句,這聲音……那種感覺太強烈了,她一下想起兩人最初在師大碰上,他說,你鞋穿反了。

    張近微一頓,抬起頭,碰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她覺得兩人好像還是很青春很青春的少年人。

    她有種近乎惘然的酸楚,但也忍不住笑了,她說:「高二那年,我有次鞋穿反了,你就是這麼提醒我的,好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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