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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4:38:54 作者: 菩薩低眉
張近微手心冒汗,可脊背卻一陣陣往上竄涼氣,她覺得五臟六腑都被一股銳利的風給穿透了,人潦潦倒倒的。
但居然還是那麼勇敢,「周妙涵,你得賠我飯缸錢,我在超市花十四買了新的。」
周妙涵吃驚於她這麼厚臉皮,這個時候,竟然惦記的是飯缸錢?她笑出聲,好大一會兒的嘲笑後,本不想理張近微,但念頭一轉,從兜里掏出個粉色錢夾,把兩張十塊的往她臉上一砸,輕蔑說:
「不用找了,窮狗。」
她抱肩等著看張近微動作,捏腔補了句:「嗟,來食!」她有點得意自己記得這麼一句古文。
張近微彎下腰,真的把那兩張紙票撿起來,同時,將一張五元紙幣和一枚硬幣,回敬給周妙涵。
轉身的剎那,張近微臉色透出那種夜晚才有的靡靡的紅,她咬緊唇,把二十塊錢塞進校服口袋。
在外人看來,張近微還是那個安靜有點害羞的樣子。
只有夜裡驚醒,從枕頭上稍稍抬臉,透過門上面玻璃看過道昏然的光,她悄悄伸出手,在空中張開手指,假裝有人回應了,才拉過被子縮進去,淚水打濕枕巾。
再看單知非給的資料,她覺得眼睛疼,嘴巴苦苦的,但張近微沒有勇氣把資料一鼓作氣撕了或者是毀了,她沒這個資本。
至於周妙涵,張近微儘量不去想她會給自己製造什麼麻煩,她不能為沒發生的事情浪費時間。她一度崩潰,一度想一了百了,但她又是那麼委屈:
憑什麼呢?憑什麼我堅持這麼久就得放棄呢?
課間,謝聖遠偷偷塞給她一張小紙條,上面,密密麻麻抄滿了雞湯,就像高中的學生們最愛在課桌上、牆壁上、本子上塗鴉各種有理想有志氣的句子。老師說,這將是大家一生中最文藝最脫俗的一段生涯。
她突然間忍不住笑了。
謝聖遠的紙條背面寫了句:走自己的路,讓狗去吃大便吧。
他畫了個便便簡圖,冒著煙。
張近微沒回復他,把紙條摺疊,妥帖放好,謝聖遠不止一次對她說,她讓他想起他的奶奶,而且他有女朋友,這讓張近微沒有產生過多聯想。譬如,謝聖遠可能喜歡自己。她想的是,也許自己有某種慈祥的氣質,人和人之間氣場很奇怪的。最重要的是,謝聖遠對很多女生都很大方,很熱情,他人緣好不是只針對自己。
中午放學,謝聖遠特意和丁明清坐在了一起,男生顯得極為苦惱:「你們寢室沒孤立張近微吧?你是她同桌,多關心下嘛。」
因為外貌差異而受到的待遇差異,丁明清心知肚明,她微胖,那張無公害的臉上露出圓圓的笑容:
「哎,寢室就還好吧,女生宿舍你懂得,大家都很忙啦,其實沒什麼的。」
「我請你吃大餐,你說個地兒,我一定請你。」謝聖遠熱忱說。
丁明清直翻白眼:「哪個狗說我底盤紮實的?」
謝聖遠便露出個嘻哈笑容:「你瘦了,真的,都飄飄欲仙了。我這就跟老班說,體育課丁明清不能上了,會被風旋天上去的。」
丁明清立刻伸出爪子,掐得他直嚎。
本笑著鬧著,男生忽的沉默,表情凝滯:「我突然想到,你說過周妙涵不是好鳥,你是不是早知道什麼?」
丁明清咋舌:「哇,你乾脆去柯南里辦案好了,我不喜歡她們那群女生嘛,她們跟外校女生打過架,反正都不是什麼好鳥。」
「那你相信張近微嗎?」謝聖遠很認真問,「你不會疏遠她吧,我看你在教室里似乎也不怎麼跟她說話了?」
丁明清聞言,低頭用吸管攪合奶茶,慢悠悠的,她是那種誰也不願意得罪的個性。大家對張近微態度曖昧,她清楚的很,和張近微走太近的話,意味著自己要隔絕大多數女生,丁明清不願意承受這種精神上的校園冷暴力。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覺得自己這樣想無可厚非,張近微到底有沒有問題,誰知道呢?
「哪有,忙著刷題背單詞,本來就沒有怎麼聊天。」丁明清很自然地否認,她吐舌頭,「你表白了嗎?」
「啥?」謝聖遠裝傻。
「你喜歡張近微啊。」丁明清「切」了聲。
謝聖遠一臉的不情願:「誰說我喜歡她?我這人天性/愛行俠仗義而已,別瞎傳,我沒有,我三中有女朋友的。」
兩人因為熟,跟早起開會的麻雀一樣說個不停。
初雪來的毫無預兆,學生們很興奮。張近微越發孤僻,她幾乎不再說話,人在寢室,是靠一種麻木的打氣支撐:長大了就好了,長大了就好了。
她跟複讀機似的。
陽台上,有兩條晾衣繩,一條滿滿的,一條只孤零零地晾曬著張近微的衣服,不過她衣服少,秋衣秋褲跟家裡老年人穿的那種一樣,不貼身,膝蓋頂老高,一洗出來,像大抹布或者是拖把頭。
大家都開始穿薄款羽絨服,厚衣服基本帶回家清洗,在宿舍,只洗內衣一類小物件。學校有洗衣機,但有的同學不甚講究,往裡扔鞋,帶姨媽血的床單……總之讓人看了,實在難能繼續。
水太涼,冰的骨頭疼。張近微在公用水房洗她的校服,她臉微紅,使勁對搓,本來有人打算過來洗點什麼,一探頭,看到她在,想到那些什麼賣身得病傳聞,避之不及,又縮了回去,到寢室難免一通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