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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柚「嗯」了一聲, 帶著濃重的鼻音。

    他繼續道:「如果不是真的打得特別差, 只有兩種情況下我們會選擇換人。」

    洛柚看向他:「哪兩種情況？」

    「一種是不可抗力，比如選手臨時生病。」

    「另一種是？」

    他沒有直接回答她, 而是問:「聽過一句話嗎？臨陣換將，兵家大忌。」

    她點點頭。

    「選擇一個陣容, 一般來說不會輕易變動。但我們隊伍曾經在聯賽上，也是有過換人的先例的。」

    他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但並不是教練要換人。是他自己覺得打不了了，主動提出要輪換。」

    這是前年夏季賽發生的事。FTC目前的情況, 就跟前年的夏季賽很像。

    那時候戰隊也是有一位選手退役, 他們的新陣容磨合了一段時間，但到了聯賽，同樣被其他戰隊瘋狂教做人。

    當時他們一路跌跌撞撞打進了決賽, 然而決賽前兩天發揮不佳，壓力又大，當時上的那個新人有很多次轉移死在路上，沒有發揮的機會，導致個人數據不太好。

    越打不好，越想打好。越想打好，就越著急。而越著急，低級失誤就會越來越多，打到後面，甚至連操作都變形了。

    終於，他頂不住壓力，主動朝教練組提出要輪換。

    儘管教練組明確向他表示，希望他打完決賽，只要全力以赴，最後打成什麼樣，都是可以接受的。

    但賽場上的一切仿佛已經成了他的心魔，他像是得了一種叫「賽場恐懼症」的病，說什麼都不願意再上場。

    迫不得已，FTC換了替補上場。雖然他們已經打得很差了，但換上很久沒打比賽的替補，意料之外，FTC聯賽的成績並沒有得到任何提升。

    那個夏季賽的成績是FTC建隊史上最差。

    之後那名隊員換了隊伍，陸與深覺得自己已經很久沒在賽場上見過他了。

    他和教練都相信自己的眼光，那名隊員的確很有潛力，但卻因為種種原因，漸漸消失在了大家的視野中。

    他們在這件事之後，才更加意識到，臨陣換人，的確不可取。

    一來，誰也不知道換上的新人到底能打成什麼樣，誰也不能保證換一個人就能立竿見影。也許還會因為缺少磨合而產生更多失誤。

    二來，換人，對兩名選手來說都是巨大的考驗。

    對首發隊員而言，也許他只是緊張、只是有點倒霉、實力發揮不出來，但把他換掉，怎麼看都無疑是對於他實力的否定。

    而對於被換上來的那名隊員而言，臨時救火，缺少磨合，壓力可想而知。

    所以既然確定了陣容，FTC一貫是用人不疑。

    夜深人靜的落葉大道上，陸與深看向洛柚，說:「所以你應該能知道，我不會在乎外界對你如何質疑，我只想知道，你自己，還願不願意上場？」

    洛柚陷入了久久的沉默當中。

    看似那名選手有點過於脆弱，但洛柚卻覺得自己這時候非常能理解他的心情。

    誰也不想做隊友的拖油瓶，誰都想打好比賽。

    但這個遊戲有時就是這樣，幾乎沒有人能永遠穩定。猛起來的時候神擋殺神佛擋殺佛，而霉起來的時候六局都殺不到一個人。

    選手的心態會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敗當中被打擊得一無所有，隨後便會陷入無盡的頹廢與自我懷疑中。

    不想成為隊伍的突破口，不想隊伍三神帶一坑，不想面對失敗，不想被人噴，於是便不再敢打，甚至不願再上場。

    因為不上場，就不用再面對所有負面的東西。

    每天開開直播，沒有比賽的壓力，開開心心打打遊戲，就能有工資入帳。聽起來，似乎也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人都是趨利避害的。洛柚覺得自己，甚至有那麼一瞬間的動搖。

    「那麼，」陸與深看向她，「你的答案是？」

    洛柚看向他認真的面容，囁嚅著，說不出話了。

    她的沉默讓陸與深接收到了一些信息:「所以你也想要主動替補？」

    「主動替補」這四個字戳到了洛柚的神經。

    她微瞪著眼看著他，然後猛烈地搖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

    她咬咬下嘴唇。

    想了想，然後很小聲說:「我只是不想成為你們的拖累，不想讓別人覺得女生打職業就是不行，不想辜負大家的信任。」

    「那——」

    陸與深剛開口，聲音便被她打斷了。

    「而且。」她吸吸鼻子，語氣在那一瞬間帶上了哭腔，「我不想讓你失望。」

    這是陸與深在這短短的一小時內，第二次感覺到無措。

    她的這句話令他相當意外:「為什麼，不想讓我失望？」

    洛柚意識到自己說得有點多了，但話都說出去，又不可能收回來。

    夜晚大概讓她所有的心思無處遁形。

    「因為，那時候我剛加入戰隊，別人都很懷疑我，你卻發微博，說電子競技沒有性別之分，只看實力。」

    「嗯，我是說過。然後呢？」

    「你替我說話，那麼信任我，那麼相信我的實力，」她的聲音開始有些哽咽，「可是我這次比賽打得一點都不好，根本就不像你說的那麼有實力。」

    「……」

    她本來都不想哭的，但這時候淚水已經止不住往下掉:「現在他們都在質疑你的選人，質疑你的眼光。他們說你那條微博就像笑話一樣，被我啪啪打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