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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4:23:55 作者: 櫻桃糕
好在妗子靠譜,直接管小女兒叫芙蓉。其實除了舅舅,大傢伙兒都管小姑娘叫芙蓉。
前年吳理娶親,恰巧方晴方旭都病了,便只方守仁自己去的。這次,方守仁和吳氏商量著全家都去。現在方旭也大了,出遠門沒問題了;方晴定親了,以後還有多少機會走舅舅家很難說;吳氏也好幾年沒回娘家;方守仁除了去岳家,還想見見一兩個在京的朋友。
方晴前次去京里還是十歲那年的事,這好幾年沒去,印象都淡了。聽說這次舉家都去,心裡自然高興。方旭一向是個穩重的小大人,這回也不淡定了,要是有尾巴這會兒得晃著圈兒地搖著呢……
至於嫁妝的事,只好暫時擱下,一去一回最多半個月,這點時間還耽擱得起,吳氏想。
於是第二天方家諸人,特別是吳氏,就開始為上京做準備。打點禮物、收拾行裝,託付劉嫂子一家照看宅子……
有劉嫂自然就有劉哥,劉哥叫劉大余,這劉家原來是方家世仆,劉大余的媽——方守仁夫婦喚做劉嬸的,還是方守仁的奶媽子。劉家當時跟著老主人方宗昌來到滄縣,隨著老一輩的過世和方家境況的轉變,方守仁就做主發還了劉家人的賣身契,兩家只做親戚般走動。
方晴幫著母親打點禮物行裝的同時,也把自己的針線理一理,這是閨中女子最通用的禮物。
給舅父、舅母以及大姨的是香囊,裝上些曬乾的甘草、藿香、艾葉,夏季送出去也算應季的禮物。給姐妹們的是繡花手帕。
不管是香囊還是手帕,都是用去年母親在布莊淘到的布頭兒做的。因是裁下的小塊,不堪大用,雖是好料子,卻價格便宜,吳氏就豪放了的買了一堆回來。
吳氏把其中的大半給了方晴——也是覺得姑娘大了,恐怕有用到精緻小物的時候。方晴多數都做了手帕子,只檢出厚實的幾塊做了香囊。
不管是香囊還是手帕子,都要繡上點什麼。方晴日常用來刺繡的料子不多,種類更少,難得這次這麼多花色,頓時性起,一樣一樣斟酌著繡了。
方晴喜歡刺繡。不同的絲織文理,搭配不同的顏色,用不同的繡法,可以產生比圖畫更有質感的東西。
朦朧的輕紗配一支杏花兩隻燕子讓人想起煙雨江南;月白的素緞上繡一支遒勁崢嶸的老梅倒也合適;厚厚的洋緞最適合繡濃墨重彩的牡丹;最妙的是一塊白色絲絹,方晴用灰黑二線繡了遠山、石頭、鉤月、扁舟,竟是一幅水墨的《赤壁賦圖》。摸著凸起的「石頭」,方晴不由自得起來,「繡得真不賴。」
方晴的興趣只在繡不在用,這些帕子和香囊除了孝敬父母以及特意繡了草蟲送給弟弟的以外,餘下的一直壓箱底放著,方晴自己只用兩塊什麼也沒繡、只用大紅絲線鎖邊的白洋布手帕。這回這些東西就都有了主兒了。
說話間轉眼就到了上京的日子。
前兩次去都是坐船,走的是原來乾隆爺下江南的路線,這回卻是坐火車。火車站離著陸鎮也只有二里地不到,在家就能聽到火車的長鳴聲,但方晴這還是首次坐火車。
難得出趟遠門兒,方守仁這次花大價錢買的二等車廂的票子。
車上人不很多,看起來也都是「斯文人」,有穿長衫戴禮帽的,有西裝革履拿文明拐杖的,有穿中山裝的,當然也有打扮時髦的太太小姐。
每到一站窗外都涌過好些兜售各種小食香菸的小販。經過天津時,窗外有兜售灌湯包子的,正是飯點兒,吳氏就買了一些,除了確實「湯」多一些,方晴覺得滋味並不見佳。
方守仁興致很好,好到聽女兒評價這灌湯包子滋味不佳時講了個吃包子的笑話:天津包子滋味最好名氣最大的是狗不理包子。排隊、拼桌是經常的。說有個人與人拼桌吃包子,對方一口下去,噴了這人一臉湯汁,跑堂的趕緊遞過毛巾把子,結果這人說:「不忙,他還有兩個沒吃完呢。」①
寥寥幾句的小笑話惹得一家人都笑了。更致使坐方家鄰座的一個年輕人一口茶險些噴出來,嗆得直咳嗽。
方守仁忙問,「沒事吧?」
那年輕人擺擺手,又咳嗽幾聲才緩過來笑道,「失禮了。」
這個年輕人玉面瓊鼻、一雙風流的桃花眼兒,有種不辨雌雄的俊美,一件寶藍杭綢長衫上不見半個褶子,露出的一痕白色衣領也是白得熠熠生輝,就這麼扇子一扇,眉毛一挑,嘴角一彎,好個風流倜儻的翩翩美少年——方晴覺得自己的臉跟人家一比,就是雜糧餅子和白面饅頭的差別。
方守仁自己是個再板正沒有的人了,卻最欣賞與己不同的「異類」,比如不羈的大舅哥,比如這位翩翩美少年。
那年輕人雖看著富貴,倒也不擺架子,與方守仁互通了姓名,聊兩句風物閒天,一來二去的就熱絡起來。
他從自帶的小茶壺裡為方家每人都倒了一杯茶,「夏天喝些熱茶,汗出透了,倒也痛快。」
方守仁品了品,「鄭先生這——莫非是西洋參茶?」
這位小鄭先生笑道,「確是泡了些參,夏天喝了解暑,只是一股子中藥湯子味兒。」
方守仁也只在友人家喝過一次,味道覺得有點像,沒想到蒙對了。
方晴品一口,覺得味道怪怪的,還有些香甜氣,似是加了玫瑰和冰糖。方晴一邊喝茶,一邊聽父親與這位小鄭先生聊天。二人以茶為引,聊的是些吃吃喝喝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