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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4:22:29 作者: 咬春餅
倪旖的肩膀很沉,像馱著巨石,猛地一下把她拉垮。
人走茶涼,她坐在黑暗裡,就這麼坐著。外面的城市霓虹餘光,給她的輪廓鍍了一層疏冷的微光。倪旖一動不動,像乾涸湖泊的岸邊,沒有生命力的石像。
許久之後,時怡開車送她回去。
下車時,宋飛遠遠沖她揚起笑臉。
倪旖看向時怡。
時怡癟了癟嘴,她不放心她,所以自作主張了。
這樣寒冷的時刻,宋飛的笑很能撫慰人。倪旖情緒剛回升一點,宋飛迎上來,「你公司的事我聽說了。」
倪旖「嗯」了聲,盯著他嘴角如此明顯的弧度,直言不諱,「你很高興?」
「什麼話。」宋飛失笑,「倪倪,我是支持你的。」
倪旖別過頭,沒什麼波瀾起伏的情緒變化。
「多大點事,這也算優勝劣汰。我經手了不少案子,你這種,多的很。」宋飛言之鑿鑿,「比你還硬扛的我也見過,結果還不都一樣。倪倪,一個女孩子,這麼辛苦又何苦?」
倪旖目光溫淡,耐心聽完後,笑了笑,「所以,你的建議呢?」
「如果是我愛人,我希望她在家就好。做做家務,養養花草。以後有了孩子,她和我媽一塊兒帶孩子。」這是宋飛,不,一部分男人對另一半的希望,或者說是要求。
宋飛不覺有何不妥,「所以,倪倪,公司被收購,對你、對我們也許不是壞事。」
兩人距離二十公分不到,寒風穿插而過。
倪旖一點都不覺得冷,心頭有火在燒一般。
她說:「你不是不知道,澄瀾實業對我而言,意味著什麼。那是我父親,留給我於世間,最後的念想。」
宋飛不理解。
可笑的是,她曾以為找到了能理解她的人。不過不重要了,道不同不相為謀,倪旖不想勉強別人,更不想將就自己。
一夜之後,她通知宋飛分手,並拉黑了他全部的聯繫方式。
倪旖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三天三夜沒出門。
她看過新聞,澄瀾實業被收購的消息一度占據頭條。她的手機關了機,家裡的座機只寥寥數人知曉。第四天時,她接到電話。
龔芸摔斷了腿。
倪旖趕回厲家,卻見龔芸安然無恙。她才知道,中計了。
龔芸見著人,氣不打一處來,「我的電話都不接!你想造反是吧!」
倪旖未施粉黛,依舊唇紅齒白,只臉色難看如白蠟。
龔芸的新做的指甲尖都快戳她眉心,「你鬧什麼鬧,宋飛這麼好的男人你都不知道珍惜。你到底想要什麼?想當仙人嗎!」
「你別不懂事,快給宋飛回電話,鬧鬧脾氣就算了。」龔芸命令式的口吻。
倪旖平聲說:「公司被收購了。」
龔芸不以為意,「早該賣了,我之前就勸過你。你不聽,非要死扛。還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該你的。」
倪旖細長的睫毛下,眼眸空洞,沒有生機,「那是你丈夫一生心血。」
「你小聲點。」龔芸急切打斷,生怕被旁人聽到,「別跟我扯有的沒的,去給宋飛回電話。回不回,你回不回你!」
龔芸見她沒反應,便心急去推搡。
倪旖頭疼欲裂,感冒多日不見好,也沒好好吃過一頓飯,身上虛得很。架不住龔芸的蠻力,腳步趔趄著就要倒地。忽然的,一隻手穩穩抵住了她後腰。
厲釗眸色深沉,如山一般站她身後。
倪旖沒回頭看,他也沒招呼。兩人的默契總在無形之中,一絲熟悉的男香,心便明了是誰靠近。
厲釗眸間刀光劍影,「你看不出她病了?」
龔芸肩膀後縮,明顯哆嗦退卻,支支吾吾語不成調。
倪旖誰都不看,轉身離開厲家。
這壞天氣上了癮,雨雪沒完沒了地下。
倪旖一吹風,人就暈眩無力。她逞強地摸去車邊,拉了兩下車把,才打開車門。車門不到半掌寬,就被人一把按關回去。
厲釗站得近,連怒意的感知都格外明顯些,「這鬼樣子還開車,想死是不是?」
倪旖低著頭,盯著自己的鞋尖,清清淡淡的聲音:「死有什麼不好。」
手腕忽被大力拽牢,厲釗說:「你想都不要想。」
他拽著她去自己車裡,是要送她回家。
厲釗今天開的是一輛黑色大G,三百多萬的定製款,囂張霸道。倪旖無話可說,卻也不想顯得自己多脆弱可憐,瀕死一口氣,也要讓他不爽——
「臭顯擺。」
厲釗:「至少我還有的顯擺。」
這話刺到了倪旖的傷心處,終於老實了。
厲釗載著她,從市郊經過市中心,由西向東,橫穿一座城。車裡除了彼此的呼吸,再無多餘聲響。倪旖撐著半邊臉,看街景飛掠,抓不住的美輪美奐,如流雲散。
而不管遇紅燈,還是排隊跟車,靜下來的時候,厲釗也沒有看她一眼。
把人送回家。
厲釗強制性的,把倪旖按去床上休息。他從醫藥箱裡找到體溫計,不算溫柔地撬進她唇齒,凶巴道:「給我含好。」
倪旖暈暈乎乎,聽話照做。
厲總後知後覺,耳尖被心猿意馬勾出了蠢蠢欲動的紅。
倪旖現在的形象很滑稽,不精神,像個掉進水溝里、濕漉漉的小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