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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4:22:06 作者: 一口小鍋鍋
    而方老先生打從出生起就住在柳溪鎮,家裡房屋倒是頗為寬敞, 就是過於破舊, 房體外都已經裂開了兩指寬的口子。

    原本方老先生祖上也是頗有家產的, 良田數百畝,鋪子十來間,柳溪鎮和王樓鎮兩個鎮上都有他們方家的產業,柳溪鎮半條街都是方家的。

    可到了他爺爺那一代,因不善經營, 家中逐漸潦倒,一代傳一代,到了方老先生父輩, 家中產業揮霍掉大半,鋪子只剩下五間了,良田也只剩下百十來畝。

    後面幾個伯伯叔叔為爭奪家產,斗得不可開交,而方老先生的父親,因只一心讀書,對買賣之事概不精通,加上又只有方老先生一個兒子,所以最後只分到了柳溪鎮上的一處小院和幾畝薄田。

    到了方老先生這一代,就越發窘迫了。

    方老先生遺傳了他父親的性情,溫和淡然、與世不爭,也是一心讀書。

    他二十多歲便中了秀才,可後面讀了十幾年,一直考到四十歲也沒考中舉人。

    在他四十歲那年最後一次參加秋闈,名落孫山後,便沒再繼續考了。

    到現在他五十了,也只是個秀才,是鎮上有名的老秀才。

    方老先生一生無子,只有三個女兒,皆已嫁作人婦。

    早年間,他為了湊錢讀書求學,家中的幾畝田產,已全賣光了,只剩下柳溪鎮上的這間祖宅。

    陳員外和方老先生互相作揖見禮後,方老先生便笑著問白小芽:「不知道掌柜的招工有何要求?」

    白小芽笑道:「我這只是家小飯館,能識文斷字,會做帳就行,沒啥大的要求。」

    「白掌柜你放心,方老先生於算術上頗為精通,他不僅會做文章,九章算術更是學得厲害,放眼整個山桑縣,在算數上的成就,沒人能超過他。日常生活的運算,他連算盤都不需要,直接心算就能算出來。」陳員外特別熱情地解說道。

    從進門起,陳員外對白小芽的稱呼便從「江娘子」改成了「白掌柜」。

    然而白小芽就當沒察覺到這一轉變,很自然的就應了,也沒多說什麼。

    陳員外個人,表面看著溫和,實則脾氣很硬。

    他這是在明的向陳夫人宣戰,他就是要與白小芽來往做買賣。

    不管陳夫人怎麼想,也不管陳夫人怎麼氣,他要做的事不會變。

    和方老先生談妥後,白小芽笑著道:「老先生若今日有空,現在就可以留下來,工錢按半月給您算。」

    「那就多謝掌柜的了。」方老先生作揖行了個禮,「容我回去和老母與內子說一聲。」

    方老先生走後,白小芽看向黃寧:「你也回家與你家裡人說一聲吧。」

    黃寧點點頭:「謝謝掌柜的,我回家收拾一番,帶上兩身衣裳就來。我家雖歸屬青安鎮,但其實離柳溪鎮更近,兩刻鐘的路程就到家了。」

    *

    方老先生的家在柳溪鎮東街棲霞巷,到南街很近,來去不到半刻鐘。

    他去了沒一會兒,便過來了,還換了身較新的衣衫,身上不再有補丁。

    這是去年秋,他大女兒給他縫的一件新衫子,平日裡他都捨不得穿,只有在待客時才拿出來穿。

    有了方老先生,江遠山也就不用再向夫子告假留在店裡幫著記帳了。

    他回了書院,正兒八經的投入到學習中。

    畢竟距離秋闈,只剩下兩年多,他若是考不中,這輩子也就止步於此了。

    說不緊張那是假的,寒窗苦讀十載,為的就是金榜題名。

    黃寧來得也快,他抱著小包袱,氣喘吁吁的跑回店裡,額頭上都是汗。

    他是一路跑著回去,又一路跑著來的,生怕耽誤了做工。

    而他也換了身乾淨的衣衫,只是乾淨而已,仍然很舊,滿身的補丁,衣衫薄得都能看見紗縫。

    一到店裡,他便去後院的房裡放下包袱,迅速到大堂內做事。

    他做事很勤快、也很麻利,又極有眼力見兒,見著客人來了,便立馬笑著上去迎接。

    一轉身,他便迅速拿起茶壺給人端茶倒水,茶水倒九分,將滿未滿,從來沒溢出過一滴。

    見著客人走了,他立馬上前恭送,緊跟著快速收拾碗筷擦桌子。

    不僅勤快,他還很用心,記性也很好。

    客人點的東西,他從來沒記錯過,哪一桌哪個人,點了什麼口味的米線,額外要了牛肉還是滷蛋,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誰要的三鮮米線,誰要的雜醬豌豆,他從沒端錯過。

    對比起頭兩天,李春花每次都端錯,要不是將玉姝長得乖巧討喜,跟在她娘身後說好話,不知要惹怒多少個客人。

    有了黃寧,李春花徹底沒了用武之地,江玉紅還能幫著端個米線倒個茶。

    到了中午最忙的時候,黃寧也沒出過錯,應付得有條不紊。

    白小芽在門帘後看了一會兒,越看越滿意,心裡越發的欣賞這個少年。

    只是也挺心酸,也挺憤懣。

    這麼一個心思純正,又勤奮肯吃苦,做事也麻利的人,可惜上天卻沒給他一個健全的身體。

    那些心術不正、偷雞摸狗又懶又饞,甚至作奸犯科的人,卻好手好腳。

    她也不是希望那些人就一定是殘的,只是覺得上天在賦予每個人的生命和運道時,往往有些不公平。

    可這樣的不公平,世上太多太多了,並且只能自己奮力從泥潭裡掙扎出來,誰也幫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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