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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4:13:48 作者: 曖光
說完,遲念從宋衍懷抱里掙脫出去,同時鬆開了交握著的手。
她打了個哈欠,表示自己困了。
「我也困了,休息吧。」
宋衍雖然提供了這樣的回答,可他對遲念太了解了,完全感覺得出遲念剛剛的話語動作統統都是在裝模作樣。
她在粉飾太平,試圖讓他相信,沒什麼大事發生,不過是因噩夢而產生的低潮情緒,傾訴一下就好了。
可他不能揭穿她,不然她就成了夢中的那個小姑娘,會下不來台。
高層公寓的夜晚是很靜的,夏天的蟲鳴是聽不到的。
兩個人都知道對方沒睡著。
宋衍仰躺著,回溯遲念剛剛的所有講述。
他又發現了遲念未曾說出口的東西,為什麼談話要以她跟顧景同的分手作為開始呢?
不只是像她說的那樣,用來做一種對比,以此證明她母親帶給她的傷害沒有多深。
三件事一定存在某種共性,才會在她的思維邏輯里自動產生關聯,被一件一件講出來。
究竟是什麼呢?
一個詞以閃電般的速度竄進他的腦海。
懦弱。
遲念不止一次講過她對這種性格的討厭。
為什麼會這樣討厭,因為這是遲念在她自己身上想要徹底根除的東西。
遲念明顯喜歡表演,可在她莫名其妙改變主意之前,她一直沒有暴露過她的這種喜歡,甚至是跟AG簽約做練習生出道這一系列過程里,宋衍都沒有從她身上感受到她對演藝圈的嚮往和喜歡。
那種強烈的喜愛情緒爆發,是在聖彼得堡。
她明確地說,她喜歡。
那之前為什麼不呢?
會不會一定程度上是因為她母親對此的反感,她因此狠狠地吃過一次虧,從此決定不再觸碰這道紅線。
她甚至沒有像一般孩子那樣,陽奉陰違,偷偷摸摸地去做自己喜歡的事。
她改造,說服,欺騙她自己:我對這些拋頭露面的事情不感興趣。
宋衍沒覺得可笑,他感受到了一種心臟抽痛,為他自己的這種猜測。
那個年紀小小的孩子有一種早慧,她選了跟著母親生活,母親當然愛她,可是母親不只是一個母親,還是一個獨立的人,有自己的苦惱和缺點。
做母親的無法給予女兒充足的安全感,所以女兒學會了不要任性,不要像其他小姑娘那樣肆無忌憚的撒嬌。
母親不喜歡的東西,她即使做不到厭惡,起碼能做到無視,不,不要感興趣,那是危險的。
這種小孩子的生存策略里,懦弱發揮著重要作用。
在懸殊的力量對比面前,她害怕了。
在一次又一次母女交鋒中,女兒總是處於守勢。
可女兒在一天天長大,她的內外自我在成熟,她的父母都希望她可以成長為足夠堅韌,有能力接手家業的人。
一次又一次的守勢,一次比一次更強烈的不滿。
比起來自外部的壓力,她也許更討厭她自己,她討厭這種慣性的退讓,這種無法堅持自己的懦弱。
她父親以為她答應出庭是勇氣的證明,可她內心裡這也是懦弱,因為她不是跟對綁匪的恐懼做鬥爭,而是在跟父親的要求作鬥爭。
她又一次退讓了。
所以她無法忍受顧景同的懦弱,她對她自己的懦弱都感到痛苦,她沒辦法再去承受另一份懦弱了,厭惡超越了喜歡,情感上的變換,在此處徹底完成。
宋衍仔細地回想他所能想起來的所有細節,試圖將它們拼湊成一副圖畫,那是遲念不曾向他完全展露的她自己。
拼圖遊戲正進行的時候,遲念說話了。
一說便是石破天驚。
因為她開口就是:「宋衍,我們結婚吧。」
也不等宋衍有所反應,又絮絮說道:「挑套房子,不要太大,我們全程參與裝修,然後在三年內生第一個孩子,我想要兩個孩子,最好一兒一女,其實兩個兒子或者兩個女兒也很好,年齡差不要大,這樣可以做朋友,但是一定會打架,這好像沒法避免,不過也不是壞事……」
聽起來仿佛不是對宋衍說的,只是在自己一個人說夢話。
宋衍有一剎那是想過這種可能的。
不過旋即又破除了這個猜測。
遲念沒睡著,他很確定這一點。
說出來可能有點變態,宋衍仔細觀察過遲念睡著時的模樣。
那是拍《漢武故事》的時候,他倆前一天晚上聊戲聊得太晚了,第二天早上還有戲要拍,四點就開始上妝。
任是遲念在女藝人里堪稱精力旺盛,一個通宵加一上午大戲下來也沒撐住,吃完午飯就表示自己要眯一小會兒才行。
在《漢武》劇組時,他倆咖還不夠大,片場沒有專用休息室。
助理找了把躺椅放在遮陽傘下讓她小憩。
宋衍說他也要休息,索性兩把躺椅放一起。
然後宋衍就看了遲念半個小時。
這種行為有什麼意思呢?
可宋衍壓根沒察覺到時間流逝。
他那時只是覺得這代表他對遲念有點意思。
後來回想起來,覺得可能那時候他已經是在愛她了。
而此刻,面對遲念突如其來的求婚。
好吧,稱呼為求婚可能有點難,畢竟只有一句話,還隨隨便便的,很難讓人覺得這句話是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