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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3:02:21 作者: 貓貓可
獨自躺在床上的齊少焱, 陷入了夢魘之中,他的墨眉緊蹙,臉色愈發蒼白。
「呼呼呼呼……」
晦澀昏暗的黑白夢境裡, 齊少焱聽到了自己張開唇, 拼命喘氣的聲音, 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無助的撫住胸口,緩緩的倒下去。
他的胸腔里,住著的仿佛不是他的心臟, 而是一頭齜牙咧嘴,猙獰恐怖的怪物。
有時, 心跳似是拉不出風的破舊風箱,每一下都令他喘不過氣來的窒息。有時, 又像是足以衝出胸膛的鼓點,每一下都是深入骨髓的痛苦。
操場上,明明是六月和洵的風愜意的吹過,似乎帶著檸檬汽水的甜味。少男少女們, 青春洋溢, 身著乾淨利落的短衣短褲, 盡情奔跑,跳動,打球,習以為常的盡情運動著。
這份普通,卻是他這一輩子也無法擁有的。
在齊少焱的耳朵里, 一切都靜下去了,任何聲音也聽不到。他能聽到的, 只有在他耳朵里, 忽而寂靜無聲, 忽而控制不住的狂烈心跳聲。
對於瀕死的恐懼,控制住了他的大腦。仿佛溺水的人,抓不住任何一根浮木。卻只能在平靜如鏡的海面里,生生沉入海底。
「砰!」
倒下去的瞬間,齊少焱感覺自己似是一張,沒有任何血色的白紙,輕飄飄的就落在了堅硬而骯髒的地上。痛覺已經消失了,他的眼中倒映出無數張長大了嘴,看著他驟然倒下而驚慌失措的臉。
「快來人啊!有老師嗎!這裡有人暈倒了!」聲嘶力竭的叫喊聲響起,嘈雜的腳步聲不斷,圍攏過來的人越來越多。驚慌的情緒,瞬間瀰漫了整個操場,有人甚至害怕的流出了眼淚。
「咚……咚……咚………………」齊少焱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微弱,越來越低了,像是再也爬不上山坡的老舊自行車。
有人在試圖做些什麼,擺動著他的身體。可齊少焱,心裡無比清楚,這些都無濟於事。最近的醫院,離這所學校,也有十五分的車程。
偏偏是在這一天,那瓶重要的救命的硝酸甘油,在他出門上學前,許雲瀾忘記了放到他校服的口袋裡。
隨著瞳孔逐漸擴散,齊少焱反而感覺身體不再如此痛苦,他能感覺到自己在逐漸上升,一股前所未有的逃脫了這副病體後的暢快自由之感產生,他變得憐憫,看著那具倒在地上狼狽不堪,任人擺布的軀體,仿佛那不再是他,他明明有潔癖,最討厭任何陌生人觸碰他的身體。
「請大家讓開!讓一下!」一道明亮而好聽的聲音突然響起,隨即一個身影迅速撞開了湊熱鬧的人群,快步走到齊少焱面前徑直跪了下去,雪白的連褲襪瞬間沾滿了地上難看的污泥。
「羽墨!匯演馬上要開始了!你別管了!要不我們還是先去演出廳吧!」跟她一起的幾個同樣身著芭蕾舞服的女生舞伴焦急的催促林羽墨道。
「她就是林羽墨?校花啊!」圍著的人群,有人認出了林羽墨的身份,興奮的說道,熱烈的討論聲瞬間響起。
林羽墨卻沒有搭理她們,她盡力回憶起上節課里生物老師所說的要領。專注的伸出纖長的手,食指交叉,兩手相扣,伸直肘關節向下用力向齊少焱的胸膛上按壓了下去。
每分鐘100到120次,林婧回憶著生物老師說道的數字,盡力保持冷靜在腦中數數。
「一分鐘,兩分鐘……」
氣氛緊張凝重,幾十雙眼睛正緊緊的盯著她雙手下按,連續不斷的動作。
「呼……哈……」似是垂死的魚突然被放回了氧氣充足的湖底,溺水的人終於尋得了救命的船,被強制拉回了岸上。
齊少焱驟然清醒了過來,他睜大了眼睛,大口大口拼命呼吸著新鮮空氣。缺氧令他的思維仍處在遲鈍滯訥之中。
聒噪的蟬鳴聲再度在他耳邊響起,和洵的微風吹到他臉上有了溫度,就連頭頂刺眼的陽光也變得如此珍貴。
他伸出手指,看著光穿透他指間的縫隙撒下,猶不覺得真實。這是一個奇蹟,一個他絕沒想到自己還能活過來的奇蹟。
「同學,你醒了吧?還好嗎?」一道悅耳的聲音傳到他耳中。
齊少焱轉眸望去,一張過分好看的,明媚的臉正俯視著他,關切的望著他問道。
一頭黑髮被紮成了高高的丸子頭,脖頸修長,氣質優雅。臉上還化了淡淡的一層妝容,身上穿著一條華貴精緻,在陽光下閃著金光的淺綠色芭蕾舞裙,似乎正要去參加什麼盛大的演出。
看到林羽墨的這一瞬間,齊少焱黑白的世界裡,所有的畫面都有了顏色,似是烏雲中撒下的最後一縷光,牢獄裡留下的最後一把鑰匙,河水中抓到的最後一根稻草。
夢境到這裡戛然而止,齊少焱驟然睜開了那雙如墨般漆黑的眸子。望著天花板上華麗的吊燈,他仍有些分不清現實與虛幻,他坐起身來,失焦的眼神逐漸找回了焦距。
窗外的夜風順著落地窗的縫隙吹了進來,齊少焱站起身來,走到窗邊修長的手指關緊了窗戶。天仍未明,黑漆漆的夜空里,他抬眸望去,星辰不見蹤影,可今晚的月亮卻格外的亮,格外的圓。
這令他想起了林羽墨,他邁開長腿,徑直往對面房間走去了。
齊少焱緩緩打開那扇房門,床上的人早已熟睡。
他悄聲走到床沿,蹲下身去,望著床上那酣然入夢,睡顏恬靜的人兒。隨即,伸出手去,輕輕拿起不知何時已褪到了她腰間的被子,為她悄悄蓋到了肩膀處,又仔細的掖好了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