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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3:59:04 作者: 巋白
「何、緲。」他猝然開口,想要打斷她。
何緲並沒有停下,繼續道:「去年全國公安機關,共有361名人民警察因公犧牲,6234人因公負傷,他們其中有邊防、有消防、有刑偵、有緝毒,有我知道的不知道的各種各樣的警種,小到地方派出所的一個小輔警,大到國——」
「全他媽死死死!」陳斜忍無可忍,胸腔里的怒火被徹底激了出來,「那你看到了因為他們而活著的更多的人了嗎?你看到了那些榮譽滿載、功成身退的老警察了嗎?你沒有!你他媽的眼裡就只有可憐巴巴的你自己!你恨你媽丟下你,所以你也恨我這次背著你以身試險。接著你又聽到我以後想當警察,你崩了,你受不了了。」
「世界上矯情又作的女孩兒那麼多,我以為你不是。」他偏頭扯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語氣極為譏諷,「你這是給我憋了個大的。」
何緲再次無意識地把手背到側後方,手指揪著衣擺。這回陳斜沒再制止她了,他低眼看著她,只聽她又說了句「對不起」。
他側了側身,看向病房裡唯一的一扇窗子。
那是一扇窗面並不大的百葉窗,扇葉的走向是往裡朝下的,窄仄的縫隙不足以讓人窺見外面的風光,只有微弱的光線通過那一條條逼窄的縫隙投進來,在地上鋪下一層錯落的清輝。
下一秒,君主對戰敗將軍的處置就下來了。
「陳斜,我們分手吧。」
句號終於劃下。
在這個烈日驕陽照不進來的清冷病房裡。
第97章 斜陽草樹人間暖,何懼微緲……
何緲走出住院部大樓的時候, 被外頭猛烈的陽光刺得閉了下眼。再睜眼時,眼淚像是完全止不住般,嘩嘩落下。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抬頭直視著太陽。
她有個很奇怪的執拗,她不喜歡被人看出自己的脆弱和不堪一擊。
所以流淚的時候, 她也要站得筆直筆直的, 她要看著太陽, 那麼眼淚就不是因為難過而流下的,是烈日太刺眼, 眼睛耐受不住強光, 所以刺激了淚腺的分泌。
某個瞬間, 似有所感般,她突然扭頭,憑著自己的方位感知,朝陳斜所在病房的那扇唯一的窗口看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在她扭頭的瞬間, 她感覺那扇窗子的扇葉被人輕輕撥動了一下。
她又看了一會兒。
再無動靜了。
她轉過身,下台階。在即將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她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何緲停下腳步, 從挎著的小包包里拿出手機。
她愣了一下。
是陳斜打來的。
她下意識轉過身, 想再去找尋那個窗口的位置。只是物換景移,這裡只能看見住院部大樓的一角, 那扇小小的窗口早就被這一路的障礙物遮擋,藏在她看不見的視線盲區了。
她滑動屏幕接聽。
那頭沒說話。
她也沒說話。
一陣短暫的寂靜後,陳斜終於開口,他的聲音聽起來比剛才低啞多了,像是喉嚨里含了一口沙。
「你是不是在賭?」他開了個讓人不知所云的話頭。
何緲:「什麼?」
他輕嗤道:「你說十七歲說的喜歡, 能記一輩子。你要賭嗎?看我能不能記你一輩子。」
何緲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又是一陣漫長的靜默。
那頭固執地在等一個答案。
何緲抬手抹了把眼淚,說:「陳斜,我不賭。」
半晌,他說:「哦。」
嘀嘀嘀——
他把電話掛了。
何緲怔松地立在原地,聽著手機里的忙音。
她其實還想跟他說一句話。
說謝謝他,謝謝他昨天出現了。
也謝謝他,在去年夏天出現了,因此她擁有了很不一樣的一年。
但他應該不想聽了,這段在她看來將會永遠燦爛美好的時光,大概要成為他記憶里不堪也不值得回首的往事,隨著一天天遞增的歲月塵封入土、不見天日。
何緲垂下手,把手機放回小包包里,她抬手擋了一下刺目的陽光,一步步地往前走去,直至徹底走出醫院的大門。
在距離醫院大門不遠的一棵槐樹後,一個少年慢慢地走了出來,他個頭高,長得好,引得來往路人頻頻注目。
他一眼不眨地看著醫院大門的方向,臉色蒼白而灰敗,他垂著手,捏著手機的手骨節泛白。
這一天,被昨日暴雨沖刷過的天空潔淨蔚藍,太陽光燦燦地懸在天上。茂盛的大樹枝椏處又生出了新芽,嫩綠青蔥。
人們奔走又停下,有人大哭,有人大笑,悲喜反覆,如此構成熱鬧塵世。
斜陽草樹人間暖,何懼微緲度此生。
*
自那天之後,時間的進度條仿佛被人猛地拉快。
七月十八號,何緲去了北京,開始了為期半個月的英語夏令營。八月初,從北京回來後,她和何建邦、林素梅開了一場為期仨小時的家庭會議。會議結束後的第二天,何建邦就給何緲找起了北京的學校,何緲的成績太漂亮了,放在對於接收外地轉校生要求極為嚴苛的北京重點高中,她的轉入接收證下得算是非常快且容易了。
接著何建邦又給她走完了一中這邊的手續。
前前後後下來,只花了半個月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