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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3:59:04 作者: 巋白
何緲問過一名附近的住戶,那住戶是個中年女人,說到這個事情,露出一副做了孽的表情,嘆息道:「以前取締過一陣子,可有什麼用呢。狡兔還三窟呢,人還不比兔強?」
中年女人搖著頭,對天指了指:「有人。」
這話富含深意。
這個世界,總有一些潛規則,人們因各種各樣的無奈,只能熟視無睹地放任它存在。
何緲明白。
這是超出她能力範圍內的對抗。
於是她只能作罷。
陳斜肯定比她更厭惡這種骯髒的地方,她想到的,他肯定都想到過,她的這些行動,他必然也都做過。
想到他與自己「失聯」的那個寒假,還有陶聽言「匯報」過的剛開學那段時間他經常遲到早退逃課的信息,何緲猜想,那個時候的他估計也為此奔波過一番,只是結果不盡如人意罷了。
而另一邊,關於刀哥,她也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
這個一方小霸主活成這麼一副囂張跋扈的模樣,也是有源可溯的。
刀哥的家世有點慘,從他出生時起,就沒過過多少安生日子。他媽是個沒什麼文化的農村啞女,二十不到未婚先孕,親爹是村里出了名的人嫌狗憎的惡霸。抽菸喝酒打架鬧事,無惡不作,住在局子裡的時間比待在家裡都長。
刀哥在娘胎里五個月大的時候,他的惡霸親爹擺了兩桌人都湊不齊的酒席,以強取豪奪的手段把他那啞巴親娘娶進了門。
於是他親娘開始了隔三差五被家暴的婚姻生活,孩子還沒落地時,就有幾次被打到下身見血。刀哥能活下來,多虧了他啞巴娘的親娘,也就是他的外婆。老太婆把啞巴娘帶回家,娘家大門一關就是好幾個月,直到孩子在村里接生婆的幫助下,安全呱呱墜地。
因為孩子的出生,刀哥的惡霸親爹老實了小半年。之後又故態復萌,清醒時打老婆,醉酒時打孩子。刀哥和他的啞巴娘在外婆的庇佑和時不時的接濟下,勉強也撐了幾年。
日子終歸是太難熬了,哪怕他的啞巴娘有著比尋常人更好的耐性和脾氣,這種地獄般的生活也扛不住多久。在刀哥三歲那年,啞巴娘在屋子裡燒了一盆碳,人就沒了。
惡霸親爹沒了媳婦兒,天天抄傢伙堵丈母娘家門口要孩子。老太婆並不是個多麼硬氣的人,和刀哥的啞巴娘性情差不多,原本都是溫吞又膽小的性子,後來實在被逼到了絕路,老太婆將大門一開,扛著把斧頭就往那人身上砍。
惡霸親爹那天難得沒喝酒,避開了斧刃,反手把斧頭奪了過去,用斧頭鈍的那頭敲碎了老太婆的右腿。之後,惡霸鋃鐺入獄五年,老太婆的一條腿從此廢了。
唯一能慶幸的,大概就是殘廢的老太婆帶著尚且懵懂的幼時刀哥還算平靜地過了幾年。五年後,惡霸出獄,噩夢再次降臨。只是這一次老天開眼,不到一年,惡霸在偷竊後,奪了被盜者家中的車鑰匙,醉酒駕駛,車子翻下高速公路的護欄,當場車毀人亡。
自那以後,刀哥的生活里,除了窮苦這個命始終如影隨形外,其他的也都隨著惡霸親爹赴黃泉路告一段落了。
何緲這些探底工作不是獨自一人完成的,基本靠的都是擦哥。
擦哥這人,不僅計算機線上技術溜得飛起,私底下還會接一些偵探類的活兒,譬如幫人抓小三、介入豪門二代之間的恩怨探對家的把柄,抑或是在警方新發的通緝令中搶個頭功,諸如此類。
身為一個大隱隱於市的民間高手,擦哥的業務能力是絕對沒話說的。像打聽刀哥家的這檔子事兒,在擦哥看來,小菜一碟。
何緲本是想通過探刀哥的底兒,看看他有沒有能拿捏的地方,藉此和他做交易,好讓他離陳斜遠點兒,再也不要把陳斜拉入那些灰色的、惡臭的地下世界裡。
她一點兒都不想陳斜再和這些不好的東西沾上邊兒。
一點邊兒都不要沾。
但是她沒想到,擦哥給她帶來了這樣一個故事。
她的氣焰頓時弱了。
總覺得,拳打可憐鬼,會讓她自己的道德立場不夠那麼穩固。
刀哥這人,大體就是因為家裡的原因,從小沒有受到系統而正確的價值觀引導,導致三觀有點兒扭曲,得了他那惡霸親爹的幾分真傳。
轉念一想,陳斜從很小起身邊也沒了爹沒了娘,只跟著爺爺過,雖然也在下墜的邊緣瘋狂造作過,但也算懸崖勒馬。
經歷不可苟同,信念卻高下立見。
可見,可憐之人也必有可恨之處。
所以,她還是要幫陳斜的。
第82章 你好帥啊。
何緲是在一個周日的下午, 順著擦哥給到的地址,去了刀哥在鄉下的老家。如今農村蓋樓蓋得風生水起,家家戶戶都住著不中不西的獨棟數層小樓。刀哥外婆家還是水泥砌的小平房, 夾在成排的獨棟小樓之間,給人一種被孤立的落寞感。
房子前有個小院, 從外往裡看, 可以看見院裡栽種著一些時令蔬菜, 有幾隻家養的母雞在上頭撲騰著搞破壞。
何緲沒進去。
只見刀哥的外婆坐在小院裡,手上忙活著, 在用竹條編竹簍。旁邊坐著一同村老婦, 在跟著她學手藝。
兩人嘮嗑著。
刀哥的外婆說:「我們家小島, 學習不行,也就只能讀個職高了,如果之後能往上再讀個大專也是好的。實在不行,有個職高的文憑,他以後進到社會裡, 也不至於完全沒得選擇。差是差點,好歹也算是個底層門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