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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3:54:05 作者: 竹筍君
張知魚雖不是個官兒迷,但卻想讓娘戴盡天下好物,頓時覺得當個弼馬溫也有這麼多的好處,難怪人人都願意給權貴做狗腿子啦。
想到五品能讓她娘端坐上首,張知魚頓時覺得自個兒也不是不能往上躥躥,雄心壯志一起,這錢串子連著寫了三次才將信寫好。
張知魚是個實幹派,讓她拍誰的馬屁那是萬萬不能,是以這封摺子寫得倒不似建議而像命令了。
顧慈已經決心要做官兒,面子與他還抵不上兩句「昭哥哥」,很自然地便提筆給她潤色了一番。
張知魚瞧得上頭感謝天恩的話兒,覺得此貓實在很有當奸臣的潛質。
顧慈哼道:「少見多怪,我這都是抻著寫的,聽說好些大臣寫摺子都跟孫子似的。」
張知魚不知真假,但她向來是不看這些官場彎繞的,肯定慈姑這個正經士子比她更知道怎麼在官場爬摸,便同意下來。
兩個猴兒寫完摺子,李氏已經從外頭提著籃子回來了,正在外頭分買回來的冰碗。
到處都沒見著兩人,便從一群餓狼手底下搶了兩碗送過來。
兩人歡呼一聲,端了碗吃得渾身舒泰,才拿起已經曬乾的摺子瞧。
兩人通讀了幾遍,見沒有什麼問題,張知魚就拿著官印在裡頭狠狠戳了一下,通紅的印泥瞬間便落在了紙上。
烈火一樣的硃砂印浮現在兩人眼底,張知魚忽然模模糊糊地意識到——這方印能決定很多事。
大周的百姓就是在無數大大小小的印下討生活,從前張家也在最小的那方印下,馱著上頭層層疊疊的大印,如今還不到十年,張知魚已經成了拿印的人。
想起張家往事,張知魚摸著玉石不說話了,她的直覺告訴自己,只要有一點兒用得不好,一個印壓下去,這些印在紙上的硃砂,就會變成百姓流淌的血水。
張知魚和顧慈盯著刺眼的紅,頭皮麻得厲害——原來這就是官兒。
這樣手握權力的滋味兒,讓兩人手都抖了,只覺滿腔的熱血都要破胸而出。
張阿公拜完佛回來,就見兩人拿著摺子不停地攆雞,院子裡雞飛狗跳的一片,恨恨道:「小兔崽子,又在找死!」
遂不顧魚姐兒七品官身,將兩人頂著碗兒在廊下罰站,還指揮夏姐兒往裡頭添水:「倒一滴水十兩銀子,砸一個碗兒十兩黃金!」
張知魚頂著金錢壓力,慢慢地回了神,心裡逐漸冷靜下來,愣是站足了半個時辰,別說灑水,就試裙邊兒都沒動一下。
可惜慈姑砸了個滿地碎瓷,他小聲道——我又沒錢,我怕什麼賠銀子。
「死豬不怕開水燙!」張阿公想到自個兒借他的銀子,氣得眼睛都紅了,好歹給高家兩兄弟勸回了屋歇氣兒。
夏姐兒和累得死狗似的李三郎坐旁邊翹著腿兒吃瓜子,笑得臉都要爛了。
高家兩兄弟從阿公房裡走出來,捂著心口說:「張家人,可真有點兒不一樣。」
七品官在他們家都能做老祖宗了,在張家還得挨揍罰站。
張知魚卸了碗兒洗了澡,正躺在娘的大床上,深沉地嘆道:「當官兒可真不容易。」
李氏笑:「做哪樣事兒能容易?撐船的花娘容易?光頭的衙役容易?」
張知魚靠在娘身上嘆氣:「可是當官兒的不容易會害死很多人。」
女兒是自己的,李氏把這兩個天魔星猜得透透的,摸摸她的臉兒笑:「所以你要更小心,你師父不就做得不錯?他們高家人的針不是都要先扎自己才能出師?你為什麼不學呢?你有了什麼想法兒,先想想放在家裡人身上能不能受得了,如果你自己都受不了,怎麼叫外頭的千家萬戶一起受?」
張知魚心裡給娘說得平了,只是想著摺子終究沒睡好,第二天起來便跟慈姑熊貓眼對熊貓眼,又拿起摺子改了又改。
兩人第一次知道了做官的滋味兒,但張知魚已經不想再知道得更清楚,這樣野心勃勃,能夠隨意主宰別人的滋味,實在是太嚇人了。
李三郎往馬車上裝了家裡做的幾盆藥丸,送魚姐兒去婦舍。
張知魚想著娘的話兒,還是沒穿官服,總覺得這是魔戒,她一穿上就要變成咕嚕了。
夏姐兒跟著娘出攤找耍子,紫帽兒巷實在太無聊了,她寧願在橋上跟小孩子搶糖吃——看他們哇哇大哭不比在家好玩兒。
李三郎笑罵:「小鬼頭,人家可不想被你逗哭。」
李氏眼睛立刻掃了過來,夏姐兒怕了,道:「娘,我沒打哭人,還給他們分糖了!」
李三郎幸災樂禍,唱了一路跑調的歌兒。
莫娘子早在門上等著了,見著裡頭的丸子高興得聲音都尖了,忙不迭讓人抬進去給眾娘子分。
張知魚仍進房去給婦人們看病,她只做三日這個活兒,今天已經是最後一日,裡頭來的娘子就更多。
張知魚忙得水都沒喝一口,還是出了婦舍在顧家的馬車上吃的,慈姑捏著寫好的摺子給她念。
張知魚邊喝雞湯邊點頭道:「咱們兩個就能做到這樣,我已經問心無愧,這事兒宜早不宜遲,現在咱們就把它遞出去。」
像張知魚這樣的七品官兒,自然是沒有權力自己上奏的,她只能通過知府轉奏。
門房見來的是個女娘,旁邊陪著一塊兒過來的先生也不過是個秀才,雖然心裡吃驚,但守門的都是掃地僧,再沒看不起別人的說法,仍然乖乖地進去通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