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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3:54:05 作者: 竹筍君
如果不及時補充葉酸,這些病雞通常活不過三天。
儘管民間奇術層出不窮,但大夫們能夠保護自己的東西還是太少了,有張知魚在,如今保和堂的大夫們都已經習慣帶口罩, 特別的時候用酒精殺毒。
但平日裡,高濃度的蒸餾酒依然不會出現, 酒是糧食|精, 現在一畝田的產量, 在江南的上田裡,最多也才只有三百斤而已。
一個成年人一日至少也得吃三百克的米才能有力氣活下去,一戶五口之家一年就需要六百七十五斤糧食,大周三十稅一,這已經是最輕鬆的稅,稍微嚴厲點的君主都是二十稅一甚至十五稅一。
這意味著一戶人全家都下地,在風調雨順的好年月,一年至少需要三畝地才能維持餓不死,如果想添點兒衣物走點人情,那麼至少五畝地還是要種的,這時候的田種一季就得歇一季,所以要真正達到肚腸不鳴的程度,就需要十畝地,而且須是畝產三百斤的上田,這還不包括朝廷規定必須種幾畝的桑麻。
由此可想而知,一家子風裡來雨里去,要種多少地才能將將活得下去,用糧食釀的酒就是民間頂級的奢侈品,用來抹在手上,就算是從小富到大的趙掌柜也很有些心疼。
所以大多數時候,大夫們為了省點兒錢,自己多少都得擔些風險,甚至在有瘟疫發生時,大伙兒拼的就是自己的命了。
都是底層小民,一個大夫往往就是一個家庭的頂樑柱,有良心的官府在大夫們殉職後多少都會給點兒補償,像保和堂的藍大夫的爹,老藍大夫就是殉職大夫中的一員,藍大夫小時候,江南出了瘟疫,宮裡的太醫太少,像南水縣這樣的小地方自然只有自求多福,大家能靠的也就是本地的大夫——上頭的支援,遇見好官是要多少有多少,但如果是不怎麼樣的貪官,老百姓就只有自己擰成一股繩了。
藍大夫的醫術也很普通,但是都是鄉里鄉親,親不在,鄉,也便不是鄉了。
或許有很多考慮到自己小家不願意奔走在第一線的人,但大周年年月月瘟病不斷,一次又一次挺過來,靠的最終還是這些義無反顧的小大夫,天家人眼裡,他們是上不得台面的庸醫。
但在民間,卻有好多長生碑哩。
張知魚的醫術,便如百納衣一般,哪個大夫都能往上縫兩針,藍大夫也是這樣,他也是吃百家飯長大的人。
記得老藍大夫恩德的人,這麼多年過去了依然會拿紅糖雞蛋投餵藍大夫。
這些不識字,不動禮儀的粗鄙鄉下人,比官府更記得老藍大夫,誠然老藍大夫醫術並不出眾。
張知魚蹭到阿公身邊下去看雞,七月的天,大家都很惜命地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身上還有濃濃的酒味兒,看樣子保和堂是下血本了。
來自南水縣各處的病雞蔫絲打垮地被堆在院子裡。
張知魚跟著幾位大夫一日在雞群里,精心挑選出對症的雞,將它們挨個兒編號,剩下的真瘟雞就交給衙門的人,進行焚燒掩埋。
選好了這批雞,張知魚就開始拿著本子記錄,餵它們吃用各種烹飪法做出來的豬肝,這些都放了藥材,一連餵了三日,外頭一往裡邊送豬肝,雞聞著味兒就開始躥稀。
給幾位大夫噁心得夠嗆,李氏就用去年秋日曬乾的桂花縫在口罩里給他們送過來,大伙兒興高采烈地就往毛腦袋上套。
張知魚連連擺手,阻止道:「這樣可不成,香的臭的放一塊兒,豈不是比夏姐兒估計曬臭的魚餌還威力驚人?」
大夫們長得這般年歲,何曾用過什麼香,年紀輕輕皮就給風吹皸了,聞言一把奪來,不樂道:「小娘魚好不掃興,你願意臭就自個兒臭著,還上這兒折騰起咱們這把老骨頭來了。」
張知魚悲嘆一聲。眼睜睜地看著秦大夫套了兩個在嘴巴上。
很快,小小的農莊便臭氣熏天,大夫們個個吐得面無人色,雞看著也吐了。
張知魚直退到門外,看著裡頭一蔫噠噠的老大夫,心道,這下大家可一塊兒害了瘟,也算共患難了。
夏日又悶又熱,味兒還這麼難聞,小廝們一日三回地打掃都有些味兒,張知魚也覺著自個兒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雞糞的清香。
夏姐兒一看大姐回家就喊:「娘。臭雞屎回來了!」說完,這小兔崽子就躥上房梁躲著哈哈大笑。
李氏和家裡幾個小姑便風一般衝出來,拉住魚姐兒按在桶里就狠命地涮。
孫婆子自覺自己是何等銅皮鐵骨的女娘,看著魚姐兒出來跟蝦子似的都覺得疼。
但李氏有李氏的堅持——女兒可以丑,但是不能臭!她是個廚子,絕不允許家裡有敗壞人胃口的丑東西。
夏姐兒捧著臭豆腐吃得津津有味,連連點頭,道:「我說偷油婆不停往家鑽呢,都是大姐和阿公招來的!」
李氏瞪夏姐兒一眼,笑罵:「難不成你好到哪裡去,成日家頭髮亂得跟雞窩似的。」
又道——看看隔壁橙娘,日日用功,累得頭髮都不曾洗,瞧著跟牛舔了似的,你繼續下去也得成那樣!
張知魚咂嘴道:「娘也太不解風情,人家是愛美,故意用桂花油把頭髮梳成那樣的。」
巷子裡的小猢猻都到了臭美的年紀,第一次被娘允許用桂花油,可不得半瓶半瓶往上倒麼,不拘男女都這麼個樣,現在竹枝巷子都可以改了名叫牛舔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