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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3:54:05 作者: 竹筍君
大桑鄉周圍所有的鄉野大夫和路過的行人都被她問了個遍,如此天長日久才學成了手藝,是以只要有女娘願意學,多少她都會教一教,她自個兒不也是這麼討來一口飯的麼,只是接生婆是九流行當,最後堅持下來的也沒多少。
只這個丹娘如今還有些成就,在縣城婦舍專門給人接生。
說到這就要說說婦舍,大周朝民間醫療體制理論上其實也算健全,尋常人家的婦人生產都可以到婦捨去,婦舍收的錢少,不用給接生婆包紅,便能省下許多銀子,只有家中有餘糧的人家才常常喊接生婆回家去生。
江南的百姓沒有那麼艱難,尋常人家也請得起接生婆,所以去婦舍的人就少些,但這也算官方機構,進去也能拿些銀子,所以裡頭也有不少接生婆在。
但說治病,那就不成了,還得找專業的大夫看,總之行與行之間的隔閡非常嚴重,婦舍簡而言之就是給婦人生產的地方。
丹娘靠著手藝混上了鐵飯碗,心頭對沈老娘也感激,這麼多年跟李家一直都有走動,只將沈老娘做親娘孝敬,而且她一直覺得論接生的手藝,滿南水縣裡,沈老娘說第二就無人當第一,她自跟在沈老娘後頭學習,便立志以師父為榜樣。
那頭剛得了沈老娘進城的消息,丹娘就摸了過來,還提了兩條肉若干果子。
沈老娘對丹娘也熟悉得很,也不叫人招呼她,轉頭就交給李三郎,讓拎到張家廚房讓晚上燒了肉吃,自個兒便坐在院子裡跟丹娘閒話。
張知魚笑眯眯地跟她問好,丹娘生得一張圓臉兒,笑起來一團和氣,看著魚姐兒笑:「這是你老人家的大外孫女兒吧?一看就跟師父年輕的時候一個樣兒,長得好,還這點兒大就滿縣都知道了。」
沈老娘年輕的時候精明能幹,還油鹽不進,老了耳根子也軟起來,慣愛聽人捧她,這話正踩在她心坎上,頓時笑開了花,跟徒弟仔細說起話兒來。
丹娘能從一個鄉下爹不疼娘不愛的小女娘混進婦舍,嘴也不是一般能說,三兩句話就將沈老娘逗得哈哈大笑,討一個老人家歡心,最重要的就是會誇她喜歡的兒孫,沈老娘如今對兩個外孫女正熱乎,丹娘見了可不得狠命誇張知魚和夏姐兒麼。
只夏姐兒正在房寫大字,這話兒落不到她耳里,張知魚一人大包大攬,聽得面紅耳赤,心說,難怪能成外婆的獨一份的外門弟子,這本事真不是一般的大!
兩人都是事業女性,年輕時候都拼了命地學,此時湊在一起難免說起丹娘如今的情況。
說起這個丹娘臉色就有些不好,她也是鄉野小民出身,沒那麼多花架子,直接就「呸」了一口道:「這婦舍往年便是個老鼠窩,這些年更不抵事了,我都打算辭了這事兒回鄉做個接生婆過活。」
沈老娘久不在江湖,早在家頤養天年,但依然心思敏銳,道:「那老東西又往裡插三姑六婆來吃空餉了?」
這說的是婦舍的領頭羊,一個頭髮花白的女大夫,據說曾經在山上修道,底下門人無數,人稱賽神仙。
賽神仙也有兩手接生的手藝,當然最要緊是是此人是個大忽悠,婦舍上一任婦舍舍長給賽神仙不知如何灌了幾兩迷魂湯下肚,跪地便喊了三聲:「我悟了!」
不消幾日竟將人帶了回來,這女冠這些年見縫插針地往婦舍裡頭安排徒子徒孫,好端端一個婦舍看著跟吃小孩的妖怪老巢似的,誰家敢往裡頭來,來的要麼腦子不清楚,要麼實在沒了錢。
葉知縣在時還將人收拾過幾回,只是這女冠彎得下腰,嘴上又會說,人雖遠去仙澤仍在,裡頭本就有不少她的妖子妖孫,這師門傳承似是個嘴上功,但凡一個沒□□攆走,不多日又遍地開花。
葉知縣一走,這些小仙兒就吹拉彈唱地接了賽神仙回來,給婦舍整得烏煙瘴氣,當然人對外說法是仙氣繚繞。
「好好的婦舍,都成耗子窩了,都是來吃米不幹活的。」丹娘是靠本事立足的人,最看不上這樣的人,最主要的是,會辦事兒的人少了,外頭的臨盆的婦人都不往婦舍走,這幾年她覺著自個兒手藝都退了。
張知魚怪道:「女冠在山上住著不是挺好,她沒事兒來接生幹什麼。」
丹娘剝一把松子吹了皮,給沈老娘和魚姐兒一人一半,道:「我的娘,在裡頭算卦煉仙丹,回回一進去,那煙霧繚繞的,就是燒炸了廚房也沒那麼多煙。日日都將人嗆得要死,人還說『吸一口是你的福分』。」
「鬼上身的東西!」沈老娘冷哼一聲罵道,只她也對這徒弟有幾分上心,想想便沖魚姐兒小聲道:「我看不若叫你阿公去跟她一塊兒鬥鬥法。」
張知魚吃松子吃得口渴,正喝水呢,聞言差點嗆死,道:「我阿公也不會法術啊。」
依她看這事兒還不如叫慈姑來干呢,這孩子最近正沉迷道家典籍,真懷疑自個兒是哪顆星轉世。
沈老娘道:「笨,你阿公不是會跳驅邪舞麼,讓他二人對著跳,准能將這玩意兒跳死。」
雖然她老人家不怎麼待見張年,但不得不說這人心眼子還不壞,兩人對著跳,被趕走的肯定不是他。
張知魚想想那場面,她家小老頭兒氣勢洶洶地跑到人地盤上請人一起跳舞鬥法,忽然抽了風似的抖起來,老天,今生她若有個三長兩短,肯定是給這家子笑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