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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3:54:05 作者: 竹筍君
只是見各家步步緊逼,非得讓好鋪子做爛肚魚賣,老僕看著榮大郎長大,將他當成自己半個兒子,也心急如焚,想著那日魚姐兒願出五百兩買下船和鋪子,便低聲跟榮老爺夫婦說了此事,榮老爺聽罷,看著也曾觥籌交錯的朋友,嘆了一口氣。
新知縣要判榮大郎流放,榮家到處尋親訪友地借錢,想贖了兒子回來。只是榮大郎身上本就有些小案,葉九思走後他更肆無忌憚地作耗,先前沒鬧大,不曾去衙門,如今一股腦翻出來,可不是數罪併罰流放三千里的主兒麼。
一里地一貫錢,三千里就得三千貫,折罪後還得服役三月,只是留得一條命在罷了,榮家老兩口年歲已大,只盼著兒子就算要死也先留個後下來,只他們還不肯降太多,如今鋪子賣八十兩船賣四百兩都沒得買主,有心出手的商賈還想再抻一抻,反正那榮大郎已經下了牢獄,莫非榮家還等得?
兩夫婦是真等不得,卻不想賤賣給這些人,往日榮大郎也叫他們叔伯,再犯錯卻沒得罪同行,叫他如何肯在這些人手裡家破人亡呢。
榮老爺想了又想,急步過來問她:「那日可是小娘子願花五百兩買一船一鋪?」
張知魚道:「是我想買,可是我小舅不要那個屋子,他覺得太貴了。」
「姐兒說個數便是。」榮老爺思索一番想道,只要不是那些想花二百兩就訛有榮家祖業的人,便是少些他也願意。
張知魚雖然厭惡榮大郎,但在商言商,她也不想做逼人的惡霸,便斟酌道:「我只能拿得出四百兩銀子出來。」
她打的主意是買那艘船,不想榮老爺兩小春巷的鋪面也算了進去,這樣其實虧了一半的本,但看著周圍冒著綠光的眼睛,榮老爺一咬牙道:「你今日拿出現銀,我就將船鋪賣與你。」
張知魚今日是出來玩的,身上攏共就帶了二兩銀子,還是防備著做東,便問慈姑。
慈姑道:「別說銀子了,我還欠我娘五十兩呢。」
兩人愁眉苦臉地嘰咕一回,小關公公別的不多,就銀子多,笑:「不就四百兩麼,我先給你給了。」
周圍來買鋪的人,都是背後通了氣的,先聯手將榮家逼得出血,再一起競標出手。此時見一個不知是誰的女娘想買,臉色都有些變了,暗罵魚姐兒不知好歹。
小關公公長得一雙厲眼,一下就看穿諸人的心思,哼哼兩聲,鼻孔朝天地掏出四張一百兩的銀票,「要賣現在就簽契,不賣我們就走了。」
榮老爺見他穿的官靴,只是個有背景的,臉上也笑起來,連連應是,帶著人麻利地去衙門過了戶,只張知魚還沒跟家裡通氣,拿不出戶來,盤算著先斬後奏,暫時便寫的小關公公的名字。
張知魚看著上頭的字,跟慈姑笑:「小關公公看起來比惡霸還惡霸,不想卻字仁。」
「小破孩,剛才幫了你的忙,轉眼我就成惡霸了。」關仁狠狠揉了兩把她的頭,直給揉成雞窩。
顧慈的手悄悄在背後掐了個訣,心說敢揉我,少不得念兩句破魔經了。
小關公公有看破人心的魔力,一看那爪子就知慈姑憋的哪門子壞,遂魔爪蠢蠢欲動,
「哪有這般帥氣的惡霸。」張知魚忙賠不是,拉住他的手,直道:「哎呦喂,瞧瞧這樣兒,江湖少俠不外如是。」
小關公公給逗得一樂,眨眼就忘了那隻小爪子。
張知魚更殷勤了,自掏腰包請人在飄香樓大吃了一頓,六月黃的螃蟹都上了一盤,慈姑吃不得蟹,魚姐兒只給他弄了一一筷子尖的黃,用舌頭舔舔嘗味兒。
顧慈愛惜地舔著舌尖一點滋味:「上回吃黃都不知哪年哪月的事了。」
小關公公倒是大吃特吃,轉眼就下肚三五隻,還道:「吃蟹還得中秋就菊花酒,巴掌大的母蟹一翻開全是結塊的黃,掰下來拿手捏著蘸醋才好呢。要吃公蟹就得到十一月,天寒地凍的,配一壺熱燙的黃酒,蟹膏跟雪似的白膩,那滋味兒真是神仙也不換。」
張知魚給他說得直冒口水,拿著小螃蟹殼颳了又刮,笑:「現在不就吃這一點小麼,再過幾月,螃蟹爬滿水田,那個時候就有大的了。」說到這,又給家裡打包了幾隻螃蟹,鄉下田裡的蟹,每年大房和外婆都要給他們送一簍子,只土生土長的蟹,也長不到巴掌大,精挑細選的大閘蟹,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旁桌的人給他幾個說得心頭火熱,轉眼也喊了一盤子六月黃。
小關公公嘴力不凡,樓里螃蟹銷量大增,小二眼都笑不見了,還給他們送了一盤子酬謝。
不樂坐在包間,抖著腿在底下跟食客吹牛的小關公公又有了下酒菜,更不肯走了。
樓里有說書的,正說魚姐兒幾個救童四郎的事兒,一時說魚姐兒連開膛破肚的病人治得活跳跳的,一時說張大郎如何如何力氣大,又說阿公出書和李氏的菜多好吃。
小關公公聽得津津有味,他還沒完整聽過這故事,只在巷子裡湊熱鬧偷得一二句話,不由嘖嘖稱奇,看著她道:「你還給人縫肚子?別是吹牛吧。」
顧慈笑:「王大叔就在巷子裡,如今已經能下地走動看著菜攤了,你去看看不就知道真假。」
小關公公點頭,心說明兒准得去看看,聽了一回,又笑:「你們張家如今在南水縣也有名姓的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