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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3:54:05 作者: 竹筍君
要不是這孩子傷口太多魚姐兒的不夠使,張阿公才不肯拿出來用,就這都疼得夠嗆。
高大夫看著張阿公往下掉的嘴角住了手。
——看來是張家的家傳膏藥。
他也不是治外傷的好手,便沒有再問。閔大夫那就是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活菩薩,站在旁邊更不會吱聲了。
等到童四郎被裹得跟木乃伊差不多時,他的外傷就算處理完了。
這些對常人來說難以忍受的劇痛,童四郎連麻醉針和麻沸散都沒用,卻哼都沒哼一聲。
顧慈幾個在旁邊抖著心,欽佩地看童四郎,用充滿憧憬地口吻說:「童四哥你好像關公,他也是被颳了骨頭也不喊疼的人。」
他們自己嘛,那都是娘的棍子還沒到身上就已經嚎上的主兒,老祖宗早說了——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但大家都很盼著做腿被打斷了都站起來說「無事發生」的硬漢英雄。
現在這個英雄就站在大家跟前兒,叫他們如何不仰慕呢?
羞愧爬上了童四郎紅腫的雙眼,他啞著聲兒道:「我失約害死了人,哪裡有臉跟關老爺做一處說呢?」
關公在大周朝不僅是文武財神還是城隍,民間愛他忠義,覺得他是頂天立地的英雄,所以大周朝四處都是關公廟,有事沒事拜關公已經成了民間習俗。
但關公太遠了,在張知魚心裡,能當英雄的永遠是百姓。
那些放童四郎出來的鹽工和執意要履行諾言回去的童四郎,在她心裡都是英雄,這些鮮活的人遠比那些不會說話的泥塑神像動人得多。
紛雜的念頭在她心裡上下翻飛,最後又歸於平靜,張知魚看著只露出一雙眼睛的童四郎說:「害死他們的不是你,是那些誘騙你們進去做鹽工的人。逃跑的人沒有錯,留下來的人更沒有錯。錯的是那些利慾薰心的壞人。」
他們冷酷殘暴地奴隸鹽工,還要利用大家善良的本性,從意志上折磨人,告訴大家——你逃走,就是叛徒,剩下的人都會因為你而死。
他們沒有良知卻學會了如何摧殘良知,這樣的人死了都是便宜他們。
幾個孩子雙手握拳,氣得眼睛都紅了,他們沒有哪一刻能比現在更渴望擁有保護人的力量。
童四郎從沒在心中想過這番話,愧疚的大山幾乎壓得他喘不過氣,乍聞此言便呆住了。
張知魚湊到阿公跟前聽他們說話。
大夫們正在商量如何安頓童四郎。
義診的藥材,何縣丞怕被人偷了,吩咐人每天用了以後,剩下的就拉回庫里鎖起來,次日要用時再運出。
所以現在童四郎是沒有藥喝的,大夫們都看著他有些為難。
大家都知道這個人是個麻煩,萬一那些人再回來找怎麼辦?那可都是亡命之徒。但童四郎還在發熱,這會兒把他送回大周鄉,那跟叫他去死也沒有什麼分別。
請官老爺做主更是不可能的事,不到絕路哪家平頭百姓肯去衙門呢?豪強之所以叫豪強,就是因為他們除了有巨額的財富外,還有可以自保的防禦力量,
這些力量有很多種,其中最重要的一種就連官商勾結!
但看著童四郎,大家就想起燕回戲,想起那些透著澀味的鹽巴。
大夫們互相看了看,高大夫猶豫道:「要不送我家去藏幾天。」
在場的大夫里只有高家有些底蘊,尚且禁得住一點浪頭。
「不行,誰知道背後是什麼人?」魚姐兒拒絕,她不想讓高大夫一個人抗下這份危險。
夏姐兒忽然嘿嘿一笑,出主意道:「讓爹把他抓起來,娘說了——拿個鐵飯碗狗都踹不爛。吃牢飯也是鐵飯碗嘛。」
這坑爹的小猢猻,張阿公一把捂住小丫頭的嘴,忙說:「她嘴上沒毛,見天兒胡扯。」
顧慈轉轉眼珠問昊大娘:「今兒從外縣來的人都在哪裡?他們沒看上病,總不會每個人都家去了吧。」
來回要一天的路,乾糧廢了人卻沒看上病,這種事不會發生在還沒緩過勁的窮人身上。
昊老娘還真知道這事兒,都是一個口音的人,難免閒話幾句,想想道:「他們似乎在碼頭打了幾日短工,在東巷租了些便宜的屋子暫時住著。」
顧慈笑:「那乾脆搬到東巷去,你們口音一樣也不起眼,裡頭也有好些病人,熬藥也正常了。」
大家思量幾番覺得這個主意很不錯。
這樣做對誰都沒有妨礙,過得三五日,若童四郎身子有起色,就讓他跟著這些人一起出城,到時候大家一起給他湊些乾糧藥錢,重新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生活,也就不怕了。
張阿公看著顧慈在心頭嘆,長得這般好又機靈還有錢,可惜是個煨灶貓。
這事兒不需要別人,長生就能辦妥當,昊老娘找了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婆子,拿著大夫們開的藥方一起登了保和堂的馬車進城,先去保和堂拿藥再去東巷安置,她們照顧童四郎,其他人還轉身歸家。
張知魚忽然拉住她們問:「童四郎出來後,你們還收到過鹽巴嗎?」
娘子們面面相覷,不知道魚姐兒問這個幹什麼,還是老實回:「沒有,我們後來也蹲過幾次,但晚上再也沒人來過。」
張知魚靜靜道:「靠近水邊的那個屋子不能再住了,你們有沒有靠著鄉里人近些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