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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3:54:05 作者: 竹筍君
怕他自個兒慪死了白浪費銀子,黎氏好容易忍住了沒跟丈夫提壽命和錢的事兒,只吩咐兒子照顧好爹,她得去船上忙活。
如今家裡就她賺錢最多,不可能下船來照顧王大郎,王家在附近鄉下有固定的菜農,沒了船,王家父子的情面總在,王大郎便將這份生意交給了黎二郎。
黎二郎四處借板車,天剛露白就推著車往鄉里走,每次都得走一二個時辰才得轉來,陸路比水路慢得多,他去得遲又回來得遲菜就不如往日好,生意也大不如前,這份營生總算是保了下來。
人人都賺錢去,白日裡照顧王大郎的活兒就都落在了不會賺錢的牛哥兒身上。
牛哥兒接過爹喝光的藥碗就乖乖地去洗,張知魚看他人都瘦了許多,回家路上就跟阿公道:「阿公,讓牛哥兒也跟你學騸豬好不好?」
這筆買賣就在眼前,牛哥兒拿了也能多貼些家用。
一隻羊也是趕兩隻羊也是趕,張阿公從小看牛哥兒長大如今見王家生計艱難至此,心頭也願意,誰讓他老人家就是這麼善良吶。
其實再多幾個他也不介意,桃李滿天下也是美名不是。
張知魚聽了就默默道:「阿公這是要立志殺盡天下豬了。」
這在他這兒可不是好名聲,張阿公美夢給戳破,幾乎立刻就有了意見,逮著自個兒老得意的大孫女罵了一宿。
此話不知怎地傳了出去,周圍巷子的人家都拉了家裡孩子來拜師學藝,誰都有眼,張家的日子如今蒸蒸日上,王阿婆換了好藥都身子大好,常能出門走動了,就算不學什麼,有這層關係在大家也樂意。
張阿公初時高興,自覺身價倍增,挨個摸骨看相地折騰——沒長入星骨的都不要。
這一折騰,沒得幾日就精力不濟,看診都打跌,人一老就惜命,張阿公絕了此心,回家便稱牛哥兒就是他老人家的關門弟子,若再收就要死於非命。
此狠話一出,外頭的人再不敢帶著孩子過來。
黎氏在家就對牛哥兒道:「以後你要把張家人也當成自家人,什麼時候都得對你兩個妹妹好,張家這代還沒男兒,別人欺負她們你就要保護他們。」
牛哥兒應聲道:「我本來就是哥哥,一直保護魚妹妹和夏妹妹的。」
黎氏道:「你屁本事沒有,現在也就能出把子力氣,等你長大了能出其他東西的時,還能記得住自己是她們的哥哥才好。」
牛哥兒看娘:「什麼是別的東西?」
黎氏笑:「就是你師父家現在給我們的東西,等你長大就知道了。」
牛哥兒憤憤,娘最近老說長大了就知道,誰知道什麼時候長大呢?
話雖如此,他卻將此話牢記在心上,每日得了空就往張家去,阿公不想自己徒弟是文盲,還盡心盡力勸兩個女兒教他和大桃識字,牛哥兒沒得筆墨紙硯,每日都拿著樹枝在地上畫。
夏姐兒把自己的給他,他也不要,還拿樹枝沾水,娘說以前能要是他們家還得起,如今還不起了就不能再拿。
張阿公也不管個小的在做甚,自個兒仍抱著二郎在院子裡頭補種蘿蔔——如今紫茉莉的種子要帶到鄉下去了,這塊自留地已經完璧歸趙。
張家人在這頭熱熱鬧鬧地關著門過日子,外頭卻翻了天。
大家都疑心張家祖墳上冒青煙,先是解暑方,再是王大郎,一次是僥倖,兩次三次那不是實力是什麼?
保和堂每天人滿為患,搶救三人組炙手可熱,日日都忙得滿腦子汗回家,來找魚姐兒看病及約她外診的人多得都數不清了。
大伙兒也都是聽個樂子,究竟怎麼救的除了三人組和兩個姓趙的都沒人知道具體的新藥是什麼。
趙掌柜見著藥效這樣好,似乎還能治破傷風,心頭頓時一片火熱,在家快飛著走路了,惹得趙聰都問他:「爹,你中舉了?」
趙掌柜心情大好,笑眯眯地問:「怎這樣問?」
趙聰就跟他說:「魚妹妹說只有范進中舉才這樣癲狂。」
家裡就兩個念書的,他能肯定自己沒中,所以就疑心爹偷偷中了舉,或者將要中舉。
趙掌柜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故事,等知道了以後差點被氣死,敏老娘卻覺著孫兒長進不小,都知道尋典故陰陽人了。
不僅不許兒子罵,還給趙聰多添了幾道愛吃的菜,又對兒子道:「這東西不是咱們該發現的時候兒。」
魚姐兒聽得阿公說出此話,心頭微驚,她還當阿公巴不得立刻就廣銷天下呢。
張阿公老道地拈鬚感慨:「我做了半生大夫,就算在府城都沒見過有什麼藥能治這樣的傷。」
當時王大郎的傷口一直紅腫不褪,他和高大夫已經在商量怎麼讓他不痛苦的離開。
這種沾了髒東西的傷,在戰場上最多,許多人還會專門塗金汁,甚至用鏽箭傷人。
只要破皮見血,那就是板上釘釘的閻王爺要人。
眼下這藥卻救了髒物入體的王大郎,雖然是不是對別人也有一樣的效果他還不知道,不過他不急,這事兒有趙掌柜削尖了腦袋去研究,有了結果自然會告訴他。
話雖如此,但張阿公心裡已經有了幾分猜測,做瘍醫這麼多年,他太很清楚王大郎那樣的傷其實就是在等死,他不信僥倖,僥倖不會憐惜窮人,心裡直覺告訴他——就是大青葉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