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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3:54:05 作者: 竹筍君
屋子裡五個人都笑著站在床邊上看他,但見魚姐兒兩袖清風,又哪來的針呢?
王大郎看著眾人,只覺自個兒睡了好長一覺,竟有股恍如隔世之感,連先前在河頭的記憶都有些模糊了。
黎二郎見姐夫醒來,眼淚鼻涕很快就糊了一臉,恨不得撲到王大郎身上痛哭起來。
王大郎有心想說幾句,但腦袋昏昏沉沉的有些難受,張知魚給他餵了杯淡鹽水,他慢慢喝了眼睛一閉又沉沉睡去。
高大夫笑著道:「無妨,他還得需要修養,等睡夠了就好了。」
黎氏和黎二郎這才徹底放下心。
果然到了晚間,王大郎又醒了一次。這一次他精神好了許多,已經能開口說話了,當日的情況也逐漸回想起來,看著家人憔悴的樣子便想說兩句。
大夫們都很有眼色地將留給兩個差點陰陽相隔的夫妻,只叮囑王大郎:「不能說太多話,最好別超過十句。」
王大郎:……
趁大姐和姐夫在裡頭說話的功夫,黎二郎在門口問一連幾日都扒在這兒看的小趙大夫道:「我家的藥錢結了嗎?」
他知道姐夫的藥都是他抓的。
小趙大夫想想道,道:「約莫還有三十兩。」
王大郎吊命全靠人參,幾乎用了小半隻,再加上三七和崧藍,記的帳足比黎氏拿過來的超了三十兩。
黎二郎聽了便面色一白,那失魂落魄的模樣簡直跟王大郎才被抬進來時差不多,他勉強跟小趙大夫道了句謝,才抬腳往家去。
高大夫和張阿公熬得人也瘦了一圈,尤其張阿公本來就瘦,此刻瞧著便如風中殘燭,別人見著心驚,他自個兒也覺得渾身不舒坦。
王大郎身體素質過人,逢此大難好得也比尋常人快些,人一醒來,內外的傷都漸好起來,情況稍一穩定,黎二郎就借了保和堂的馬車將姐夫一點點挪回家去——保和堂的藥房也是要收錢的,他們實在住不起了。
張阿公也打著哈欠帶著魚姐兒回家睡大覺,路上囑咐黎氏道:「有什麼不對立刻來我家找我。」
黎氏應下,將爺孫兩人送到門口方才慢慢踱步回去。
魚姐兒和阿公在家狠狠洗了個熱水澡,躺在床上睡了一整天,次日都還懶洋洋的不想起床。
夏姐兒帶著姊妹們在院子裡哼哧哼哧幹活兒,牛哥兒也騎豬家去了——大桃見牛哥兒這幾日都悶悶不樂,特意讓小寶去陪他玩玩。
牛哥兒胯著小寶笑著往家走,他知道爹回來了,他想讓爹看看自己威風的樣子也高興高興。
不想一回家便聽見著爹躺在床上對娘道:「咱們把房子賣了還債吧。」
牛哥兒從小寶身上跳下來撲過去問:「爹,為什麼要賣房子,賣了我們住哪兒?」
王大郎笑:「咱們搬到外公外婆家裡去好不好?」
牛哥兒喜歡外公外婆,但小孩兒都認死理,從小竹枝巷子就是他家,怎能讓他搬到別處去,但看著爹瘦了那麼大一圈,便忍了氣含淚道:「我們住過去,那外公外婆住哪裡?」
黎家很小,每年他過去玩兒都只能跟兩個舅舅一起擠在一張床上,更別提還得帶上娘和爹。
王大郎聞言也嘆氣,看著房梁怔怔地發起呆來。
這一病,他們夫妻兩個,再加上他去世的爹娘,一家兩代人整整五十年的努力都付諸東流。
五十兩的債,他王大郎此生壓根兒就沒見過這麼多錢,但睡了一覺起來自己卻已經將它花得一乾二淨。
要不是他動了氣,黎氏都還不肯告訴他,但她一個婦人,又哪裡抗得起這筆巨債?
王家一下從小康退回赤貧,王大郎死裡逃生,卻並不覺得高興,實在是這世上比生死還難的事,真是數也數不盡。
一家人談起銀子,先前的快活便如青煙般散去,房裡又泛起藥味兒。
牛哥兒嗅嗅鼻子道:「爹又要吃黃連了。」
王家寂靜無言,張家院子裡卻很熱鬧,夏姐兒幾個有了活干都很興奮,尤其做菜,那就是真刀實槍的過家家嘛。
夏姐兒巴不得上灶吶,於是魚姐兒難得耳根子清靜了一陣,直睡到午時還不肯起床。
還是顧慈帶著成昭和趙聰兩個人將她從被子裡挖出來的。
大伙兒都知道王大郎被她治好的事,紛紛表示這是件大喜事,做為喜事的主人不請客怎麼行?
趙聰羨慕地看著魚姐兒,他都聽見他爹在家嘀咕要給魚姐兒多少分潤了,心知魚妹妹將有橫財,便賴著魚姐兒死活要她請客。
魚姐兒一向都吃幾個小夥伴的食物,覺得請一回也無妨,便從錢盒子裡取了一百文出來,道:「只有這麼多錢。」
在場諸人經過紫茉莉一事,心頭對市價都有了些底兒,成昭咂嘴:「你也太摳了,這還不夠在飄香樓點盤菜的。」
趙聰卻很知足,拍著胸脯道:「沒事兒,回頭記我爹帳上。」他都見他爹燒幾回香了,保準兒家裡發了筆大的,他爹不肯給他說,那他就花他個底朝天疼死他。
張知魚忍不住為趙掌柜掉了幾滴不存在的耗子淚,帶著荷包跟李氏一說便出了門。
他們年紀漸大,成昭又帶著小廝,李氏已經不拘著魚姐兒出門了,只不許她單獨出去而已。
這會兒張知魚才見著趙聰是一個人,眉毛一豎道:「你又是偷溜出來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