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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3:54:05 作者: 竹筍君
張知魚針線活還不錯,做出來的東西比李氏做的還能看些,七歲的女孩子已經要學著自己做衣裳了,今年李氏也不打算自己動手給魚姐兒做,家裡有梅姐兒保底再丑的衣裳也有得救,李氏暗道。
兩個滿懷雄心壯志的孩子被娘說了一通,轉眼就都稀里糊塗地答應下來,安安生生地在家等秋老虎過。
不想天卻越發熱起來,太陽比六七月還大。
顧慈暫停了課業,張阿公也不讓她跟著去保和堂了,地上暑氣重容易出事。
巷子裡的孩子也都被拘在家裡不許出去,張知魚只好在家埋頭做衣裳,張大郎下了衙滿頭大汗地回來,一進門被熱個趔趄,平日裡涼爽的青石地板跟鍋底似的燙人。
張大郎放了刀還沒進屋就打了幾桶井水往地上潑,石頭滋滋地響起來,蒸騰的暑氣一下便離了地往上沖。
李氏水早就燒好了,天一熱張大郎回來都得先洗澡散火氣。
夫妻兩個收拾整齊出來就見魚姐兒坐在廊下陰影處裁布,定睛一看還是青色的,張大郎面上一喜,驚訝地道:「魚姐兒竟會做衣裳了,這個是給誰做的?」
張知魚漫不經心道:「阿公唄,還能是誰。」
張大郎一噎:「不是我的?」
「給阿公做完給爹做。」
阿公對魚姐兒是師父也是最大的長輩,無論怎麼樣第一件東西都該給他做。
看著手裡的布張知魚遺憾地嘆氣:「其實我也想給娘做,就是娘心疼我不讓做多了。」
李氏看著她流暢但古怪的行針就笑,這孩子慣會安慰自己,難得家裡有新布做衣裳她早託了針線活比魚姐兒好看十倍不止的孫婆子。
張阿公一撇嘴道:「手跟漏勺似的,出門一日漏了多少財出去,還做衣裳,那縫不得大得十個指頭都能順著往外伸?」
話這麼說,等這布被魚姐兒做成衣裳,讓他脫還不樂意,一進保和堂就在趙掌柜跟秦大夫跟前兒晃蕩。
趙掌柜穿的是冰蠶絲的夏布,涼爽貼身得很,甩出張阿公身上的細棉布幾條街去,而且魚姐兒做的本是冬衣的款式,天氣還熱,她還沒往裡頭填棉花,但這會兒穿著也熱。
張阿公才上身就熱得一身汗,魚姐兒看得不住地勸,阿公樂呵呵道:「阿公今兒穿出去有事,下午回家就脫下來。」
趙掌柜一看那針線,好傢夥,可不是縫肉的手法兒。
於是兩人一眼就看出張阿公用心險惡,一個油瓶倒了都不扶的臭小子,一個還在要奶吃的娃兒,拍馬也比不起年紀正好的魚姐兒貼心。
惹得趙掌柜破天荒竟想起外嫁的女兒,回頭還使人送了半車補品過去,把妁娘驚了一天,第二天天不亮就帶著丈夫回了娘家。
一進門兒趙掌柜就委屈道:「女兒,你不在,都沒人給爹做衣裳穿了。」
妁娘膽戰心驚地看娘一眼,拉著丈夫低著頭不做聲兒——家暴現場做子女的實沒眼看。
趙掌柜給婆娘整治一通,次日一大早便被送出家門憂傷地來到鋪子上。
張阿公還是那身衣裳,見著趙掌柜和秦大夫便兩眼放光。
兩人轉頭就走。
或許他們比張家有錢,但炫孩子這事兒張阿公才是最肥的那個。都是做家長的,家財萬貫也比不得兒孫拔尖兒。攀比的苦他們已經吃夠了。
張阿公視而不見,摸著鬍子道:「趙掌柜你身上的衣裳誰做的,看著這樣式倒是不錯。」
我穿這身多少日子了,也沒見您老問一句吶,今兒怎就得了您老青眼?
趙掌柜咳嗽兩聲,見張阿公都要開嗓了,心頭一急轉轉眼珠子拽住路過的藍大夫,羨慕地笑:「藍大夫身上穿的這身也不錯,是嫂子做的吧?」
藍大夫兒子都十歲了,正是人嫌狗厭的年紀,大伙兒心頭都有數。
藍大夫一無所知地看看自己灰撲撲的夏布面色古怪:「這確實是你嫂子做的。」
但它好看嗎?
趙掌柜看著已經走過來的張阿公,忍不住和秦大夫對視一眼,閉了閉眼。
死道友不死貧道,藍大夫,下輩子長點心找個好東家罷。
兩人走到迎風處背手吹風,不到一刻鐘面如土色的藍大夫和神清氣爽的張阿公便一起走了過來。
藍大夫氣得伸手指著趙掌柜直喊:「老趙,好你個老趙!」
趙掌柜耳朵一合,看著天裝聾子,半天才憂國憂民地開口道:「今年的天熱得古怪,先頭眼見著已經涼起來,這會兒倒比六七月還熱,也不知會不會成災。」
「去年這會兒大家都穿袷衣了,現在泡在水裡都流汗。」
說到這個幾個大夫面色一正,也愁起來,「現在還不怕,咱們在水窩裡,天再熱也旱不過來,只看八月末能不能好,再熱人就得生病。」
這生病說的不是一個兩個人,而是一大片。有人生病都是好聽的說法,實際上大家都清楚,再熱個十天半月恐怕就有時疫了。只誰都不想說這兩個字罷了。
現在保和堂的消暑藥都成堆往外賣,十文錢的藥已經漲到了二十文。雖然縣裡還沒聽說誰病得起不來了,但保和堂已經在準備進藥材的事,大周朝每年各地多多少少都會爆發時疫,大家的處理經驗都很豐富。
在場的人只有張阿公是種地出身的,摸摸鬍子想想道:「有災今年也不怕,稻子已經長成,農人都知天時,這會兒鄉頭准在搶收,餓不死人萬事都過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