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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3:54:05 作者: 竹筍君
真真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張知魚盯著面前的豆腐,心裡有股子直覺告訴她,一定有一個屬於她們貧民的美食,只是她還沒想起來而已。
張知魚坐在院子裡愁得小臉一片苦色,正苦思冥想間,就見張阿公提著個布袋子朝她招手。
一過去張阿公便道:「今日不小心把鋪子裡藥打翻了,好幾味都倒在一起,你得空便跟我一起分了。」
張知魚自認自己素來尊老愛幼,有什麼不同意的,當下便蹲了下來聽張阿公講混了哪幾味藥材。
這小半袋子藥材好些外觀都很相似,但藥性卻南轅北轍,若是抓錯了,萬一藥性相衝便要死人。
張知魚聽得認真,她自有自己的一套方法,皆是先背藥性再對號入座,先至少記得一樣。起初還能分錯被張阿公挑出來,但一個晚上下來,就袋子裡這四五樣藥材便都能分得清了。
不曾想次日下午,張阿公又拿了一口袋藥材回來。張知魚一邊記藥材一邊心裡就犯嘀咕,看著張阿公欲言又止。
張阿公被她盯得一抖,問道:「怎麼了?」
張知魚便沉著小臉道:「阿公,你說老實話,你是不是在保和堂被欺負了,誰家大夫天天打翻藥柜子啊?那不是胡鬧嗎?」
張阿公險從椅子上掉下去,好容易緩過氣來,卻沒回話,反而問她藥材是不是都能夠認得了。
攏共也就十來樣,能記多久?靠著氣味和外形的差別,她很少能出錯。便是錯了也能很快糾正過來。
張阿公看著魚姐兒分好的藥材,挑出兩樣放錯的,又把藥材打亂讓她重新分。
張知魚這才明白阿公是在考她,不由也更加認真,拿著藥材細細分辨,觀察它們從手感、形狀和氣味上的差別,再慢慢地分門別類。
張阿公看著眼前這一份完全正確的藥材,半天沒說出話來。
分不對藥材的大夫被人下了黑手時也有苦說不出,所以大夫就得先從藥童做起,但一抓一大把的人一輩子都抓不准藥。這孩子學了兩天就能分得清十幾份藥材了,這不是天資是什麼?他相信無論是哪個大夫見了魚姐兒都會起愛才之心。
可惜,就是個女孩。
若是男孩兒他也不會這樣猶豫,實在是學醫這條路對女孩來說過於難走。即便如今女孩能立得女戶,分得田地,但終究這是一個男人的世道,大家都會認為女孩在家安分守己地做做女紅,相夫教子才是正途,即便是他也不例外。
看著魚姐兒乖乖的捧著藥材等他說話兒,張阿公又心軟起來。
魚姐兒打出生起便不似別的小孩,她學說話學得慢,早幾年老說出其他怪音兒,急得李氏四處拜佛,就怕是野鬼上了孩子的身。
魚姐兒小小的一團便很懂人色,打那會兒起,在徹底學會說話前便很少開口,周圍的孩子以為她是啞巴,便都不太跟她玩兒,魚姐兒也不鬧騰,就在家裡一個人跟著娘在廚房玩。
待長大點兒,她也從不像其他幾個姊妹小姑似的要錢買糖吃,一個人捧著碗粥也能喝得有滋有味,還總是幫著家裡幹活兒,讓李氏歇歇。
這是一個孝順的好孩子,又有天份,即使是女孩又怎麼樣?真說起來他的醫術還很一般吶,南水縣比他高明的大夫遍地都是,且大多數大夫都覺著瘍醫是不入流的邪魔外道,他入行以來也受了不少白眼。他自己便吃過這樣的苦頭,又何苦再將這些加諸在魚姐兒身上?
再者他們老張家從來便女孩多,鄉里招贅的也不是沒有,李氏將來能不能生出兒子還說不準,若不成到時給魚姐兒招贅,手藝也不算流了出去。
想到這,張阿公似乎放下了心結,看著魚姐兒慈愛地道:「今日你已經認會了這些藥材,以後也要認更多的藥材才能做個好大夫。」
張知魚一愣,馬上就反應過來,扭頭看向站在不遠處的李氏。
她不是個真正的小孩,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但李氏已經夠辛苦了,她怎麼願意再開口給她添麻煩?
李氏怎看不懂女兒一下子亮起來的眼睛,在心裡輕輕地嘆了口氣,有些心酸地笑著道:「傻孩子,還不給你阿公磕頭。」
張知魚有些慌張地喊道:「娘……」
李氏見狀便走過去牽著女兒一起跪下,給公公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
她雖看不懂女兒拿著藥材在幹什麼,但她能看懂公公的臉色,知道魚姐兒做的是事一定讓他極開心。
李氏從不覺得自己苦,張家人和善,張大郎待她也好。只是這一切輪到女兒身上她就無法忍受了。
張家不窮,但離著富裕也還差好遠。南水縣的女人們多的是活命的本事,誰家不養蠶,誰家不織布?許多手巧的婦人便能憑著一張織機養活全家人。捏著全家的銀子,男方又還能有何話說?
李家也是靠著她娘做接生婆才立起來開了腳店的,她爹活著時在她娘面前何曾高聲兒說過半句?所以在李氏的觀念里,一個女人就得有活命的本事。
這一生她已經這樣操勞,難道她的女兒也要這樣操勞?
比起夏姐兒,雖說手心手背都是肉,但魚姐兒畢竟是他們夫妻的長女,又從小就心疼她,都還站不穩,見著只有她洗碗便會推張大郎。到生了夏姐兒,張大郎晚間但凡歸來晚些,她便跳到張大郎身上直罵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