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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3:54:05 作者: 竹筍君
如此李氏自己就太勞累了,張大郎早有心給妻子買個婆子使,讓她也享點福,不想一家竟窮了這些年,但如今才瞅著空子買了來。
起初張大郎買了孫婆子回來時李氏還生了一場氣,家裡一點余錢都沒有就呼奴喚婢不像個樣子。
但日子一久她也覺出好來——終於能抽出手做點自己的事。
張知魚跟著李氏去過幾回春河,河上來往商販絡繹不絕,周邊說書的茶館又多,附近的小孩子都喜歡去那兒玩。
水姐兒是王阿婆的老來女,老兩口難免偏疼些,性子雖比夏姐兒靜,但也靜得有限,甚至還更倔,夏姐兒唬她兩下還能唬住,水姐兒要幹什麼那真是十頭牛也拉不回。
一聽春河,水姐兒就坐不住了,雖然還沒到元日,但周圍哪家小孩沒玩花炮,真到了年節上,那就不新鮮了,孩子們玩的就是新鮮。
昨兒翻花繩還有小姐妹拿了來耍,水姐兒也想要一個,奈何從早上等到現在都沒等到貨郎,不過春河肯定到處都是,想到這水姐兒便撂下針線對王阿婆道:「娘,我也去給嫂子幹活,掙了錢回來給你買糰子吃。」
王阿婆一聽就笑了:「鬼機靈,是你想吃吧?」
被拆穿的水姐兒一點兒不虛,理直氣壯道:「我掙了錢,大家都有得吃。」
「你去打下手那還不是老鼠掉進米缸,你嫂子做的還不夠你嚼的。」王阿婆笑意更深,卻依然不鬆口「你哥說了,這幾天拐子還沒抓完不讓你們單獨上街去。」
水姐兒撇嘴道:「誰敢拐我讓我哥揍死他!我哥能一拳打死一頭牛!」
「是一腳踹死病歪歪的老瘋牛。」王阿婆糾正道。
她自然自豪張大郎天生神力,但她更怕兒子被抓去投軍,整個張家一共就兩個男丁,其中一個還年過四十,眼見著半隻腳都邁進棺材了,或因著老頭子自個兒便是個注重養生的大夫,多少能比別人少邁一點,但那也不小了。
水姐兒纏著王阿婆,再不答應估計就得在地上打滾了。
王阿婆視而不見繼續走針敷衍道:「那也得有人跟你去,我們都得幹活兒,沒人送你。」
此話一出,張知魚便覺不妙。月姐兒年歲漸大,十歲一過便開了竅,日日在家拿針捏線,也想跟她大姐似的有個美名。如今輕易不出門子,哪裡肯跟她一起一起走街串巷去春河瘋?
孫婆子不得主家發話又哪敢帶她走,這差事可不得落在她身上麼?
果然王阿婆話音剛落,水姐兒就躥到她身邊道:「大侄女兒,你陪姑去一趟吧?我跟嫂子掙了錢多把你個糕吃。」
張知魚聞言差點兒笑出聲來,掙她娘的錢給她買糖吃,用了娘還能把女兒也使一遍,也就小孩能說這話了。
張知魚心裡也想去船上給娘幫忙,但那烏篷船本就小巧,站這許多人卻怕翻了船,反讓她娘擔心,但侄女兒哪能不聽姑姑的,於是便裝模作樣地嘆道:「娘讓我聽阿婆的話,阿婆讓我去我就跟姑去。」
小樣兒,誰頭上還沒個天兒了?
水姐兒見四下無援,一張臉直皺成個包子,對著她娘便開始撒潑。
兒女對上父母,只要鬧得凶,從來就沒有爭贏的父母。王阿婆素來是個疼孩子的,自然也不例外,見她折騰個沒完,便打算答應,不想剛起了個話頭,門口便傳來貨郎的撥浪鼓聲,心頭不由鬆了口氣。
這邊水姐兒果真如聞仙音,哇地一下跳起來,一溜煙兒便跑得沒影。
就連悶頭深造的水姐兒也抬了頭對王阿婆說:「娘,我也去看看。」
張知魚前生見過多少精美玩具,貨郎攤子上的東西簡直可以說一聲簡陋,但她依然喜歡逛,畢竟淘寶的樂趣是無窮的!
那不算大的擔子上總是琳琅滿目,花樣繁多。針頭線腦、粽子糖、梅花糕、棗泥拉糕等各種類別的吃食用具玩偶炮仗都能在此找到,但大多數還是孩子們和婦人們的用品。
所以貨郎的撥浪鼓又叫「喚姣娘」 和「驚閨」,張知魚和水姐兒去得晚,巷子裡已經圍了一圈人,一個黑乎乎的腦袋扎了兩根紅繩鑽在最裡邊,不是水姐兒是誰。
她一擠進去就挑了兩個新型衝天炮,準備跟小侄女兒一起放,據說這是最新改良款,在落地如驚雷的基礎上還能往上炸。
但這東西一共就只有六個,而且一個要足足三文錢,還沒到拿過年錢的時候,小孩身上有兩文就算地主老爺了,沒帶錢和錢不夠的的哇一聲就哭了。
水姐兒使勁抱著兩隻炮仗,見姐姐一來就塞在她懷裡往家跑,邊跑邊說:「姐,我錢不夠回去拿,給我守住炮!」
張知魚對這個不感興趣,她只是過了過眼癮。月姐兒倒是買了個冬日臘梅的花樣子準備用來做把團扇,留到燈會的時候耍。
兩人站著等了許久,人群都散了水姐兒才帶著睡眼惺忪的夏姐兒喜氣洋洋地過來,兩個毛腦袋湊在一起把錢鬥了又斗。
水姐兒道:「你有幾文錢?」
夏姐兒自豪挺胸:「多呢,我都攢著的。」
水姐兒沉吟:「我是你姑,我多給一文,你出兩文就行。」
「行。」夏姐兒一摸荷包從一堆瓜子花生里掏了又掏摸出兩枚色澤暗紅還瘦了一圈的銅錢遞給貨郎。
貨郎只掃了一眼就擺手道:「嘿,小娘子,你這是私鑄錢,一個只能算半文的,還差一文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