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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3:50:44 作者: 唐沅
流音聞聲而來,遠遠瞧見紅色的身影,一腳沒入無暇的雪地上:「這麼冷的天兒,小姐怎不揣個暖爐,仔細凍著,又要惹老爺擔心了。」
白念瞥了一眼點點泛紅的指骨,後知後覺地縮在袖口中。她今日未施粉黛,刺骨地寒風一吹,白生生的臉上緩緩浮出兩抹淺粉,密織的羽睫攏著銀粟反照而來的眸光。天然的饋贈與與生俱來的容貌,遠遠壓住當下最時興的妝容。
小小的梨渦陷下,面上掛著玩性十足的笑意:「我許久未瞧見雪了。去歲時永寧天好,不曾下過。今歲還是頭場雪,又碰上冬至,一想起能擲雪球,堆雪人,冷了還能吃上熱騰騰地餃子,便覺得冬日的光景快活極了。」
流音也不著急喊她進去,只自顧自地從屋內端出個手爐,怕燙著,又在外邊裹了厚厚的棉布套子,遞至白念手裡道:「小姐一人如何玩?原說著今日沈姑娘和祁姑娘同來的。夜裡下了這麼大一場雪,馬車怕是不好行駛。來不來還說不準呢。」
祁玥和沈語安都是貪玩的性子,一能山高路遠地追著喜歡的人去荒蕪的應鄆;一能不拘小節地拉著她逛慶春院。幾人能玩到一塊兒,顯然是有些相同秉性的。
飄在檐上的烏青色的雲緩緩散去,風止後,天兒亮敞起來。白念攏了攏身上的衣裳,轉身入了屋內:「得換身輕便的衣裳才行。」
流音緊跟在身後,猜不准二位姑娘是否會來,可小姐如此說,自然有她的道理。不出所料,白念才換完衣裳,院外率先傳來沈語安的聲音,不多時,祁玥也踩著厚雪一併來了。
平整光滑的雪地一下子變得坑窪,雪球砸落在白念的肩頭,一下子被雪沫子遮了眼,她不服氣地團了一個,半遮著眼丟了出去。白茫茫一片,沒瞧清砸中了誰,只聽那人誒喲了一聲,躬起身子,好一會兒才走近道:「小姐別玩了,府里來了貴客,快叫流音拾掇拾掇,出來見人吧。」
外頭冷,雪沫落在身上也不化,白念三兩下撣去身上的雪,開口問道:「誰來了?」
這是新入府的嬤嬤,她雖初來白家,卻是曉得有些話該問有些話不該問。白行水只同她說府里來了貴客,需得白念親自出來回話,至於來得是誰,主子沒說,她自然不會多嘴過問。
白念也未為難人,嘆了口氣,乖乖入了屋子。沈語安和祁玥在一側幫忙,沒多久便穿戴周全,隨著嬤嬤去了前廳。
第86章 身份 廳內烏泱泱站了一群人,這群人背……
廳內烏泱泱站了一群人, 這群人背對著院子而立,躬身頷首,斂聲屏氣, 將自身的姿態放得極低。
白念緩下步子, 左右觀望了一圈, 雖不曾瞧清的容貌,但從衣裳也能瞧出來者的身份。她竊竊自問了幾聲:「我們素來不同宮裡頭的人打交道, 他們怎地來了?」
流音也是十足好奇,伸長著脖子朝內望去。
許是聽見斷續的腳步聲, 背對而立的人忽然分做兩撥,整齊地站在兩側。他們手裡端著明黃綢緞裝裹的托盤, 上面羅列著各式時新稀罕的物件,一應全是尋常見不著的賞賜。
白念掃了一眼,調開視線,行至白行水身側,開口問道:「阿爹,發生甚麼事了?」
白行水張了張嘴, 想解釋些甚麼, 話到嘴邊又生咽了下去。他的身形本就不算壯碩,當下站在一旁愈顯瘦削憔悴。對上白念疑惑的眼神, 眼底登時模糊了一片,生怕被白念發覺,很快側過身子, 將神情沒入陰影中。
也是經過過風雨的人了,哪裡瞧不出其中的門道。宮牆裡的人不論甚麼身份,在天子手下辦事的,總要比宮外的人尋常百姓尊貴些。白家有些商貿往來, 卻從未跟宦官打過交道,他們今日突來府上,陣勢十足,不需多問便知有要事發生。
白行水這兒問不出眉目,虧得為首的淮公公有眼力見兒,揮一揮手,兩側的宦官立馬頷首:「見過將軍小姐。」
宦官聲音尖細,像是破風而來的銀針,狠准地刺入耳里。白念眨了眨眼,尚未回過神,扯了扯流音的袖口,愣愣地問到:「喊得是誰?」
流音也怔愣著,可局外人總是比局內人清醒些,這屋內攏共就這麼些個人,猜來猜去都落在白念身上。
淮公公在宮裡當差,甚麼樣的事沒見過,同那些咋咋唬唬的人相比,白念的反應還算好的。他笑著往前一步,清清楚楚地說了通聖上的恩典。
末了,又揮了揮手,嘉賞一英擺在小几茶上,躬著身子道:「姑娘這些年受委屈了。」
淮公公說得明白,白念不是沒聽懂,只是這些事來得突然,先前無人同她提及,就連隱晦的言辭都不曾說過,當下這麼一棒,任誰也緩不過神來。
見白念沒有謝恩的回禮,白行水這才出來打了個圓場,寧家的事迴旋彎繞,好壞不過是聖上一句話,即便有甚麼疑惑,也不能明晃晃地指出來。
旨意一下,白念的身份也有了翻天覆地地變化,淮公公巴結奉承還來不及,哪裡會為難她。說了幾句寬慰恭祝的話,便領著底下的人回了宮內。
白行水一路送至府外,不見人影,這才折了回去。
院裡築著一道月洞門,遠遠地正巧框住白念失神的身影。她倚著大開的隔扇門,眼神落在滿案璀璨的珠玉金銀上。初時還有個模樣,漸漸只剩個大致輪廓,後來就連輪廓都不見了,金燦燦銀晃晃的一片,眼淚一顆顆地砸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