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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3:44:09 作者: 盛世白衣
    桑行止察覺, 苦笑了下,然後率先走了出去。

    正如他所說,沒有人堵在外面, 季弦星兩人才鬆了口氣。

    桑行止走過來說:「我送你們回去。」

    季弦星語氣間沒有什麼情緒,「不用了,車讓人開來了,我們自己回去就行。」

    說著,她拿出剛剛人送來的車鑰匙,按了一下,不遠處的車自動亮起。

    桑行止神色有些複雜的看著她,欲言又止道:「今天的事,真的很抱歉。」

    季弦星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又和你沒關係。」

    她語氣沒什麼起伏,就好像這是個非常無關緊要的事,可同時也無形間將和他的關係拉的好遠。

    桑行止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神色間有些頹然和蹙郁。

    -

    風將路兩側的梧桐樹葉吹的沙沙作響,卻沒能將地表的熱氣帶走,空氣間反而多了幾分黏膩,讓人感覺更加的悶熱。

    鍾熠好不容易打聽到了當年的醫院,幾番詢問後才和一個今天正在休假的醫生對上了號。

    他又按照地址,去了醫生的家裡。

    一路上,他坐在車裡目光順著車窗,看向外面。兩邊的街景快速倒退著,鍾熠溫淡的眸子多了些專注。

    他家小阿星走過的路。

    四十分鐘後,鍾熠按地址找到了一棟房子。他目光輕掃了眼門牌,確認無誤後,抬手按下了門鈴。

    很快,有個體型略顯豐滿,綠色瞳眸的中年女星將門打開。她穿著一身淺白色的家居服,眉宇間帶著和藹和慈祥。

    鍾熠對她心懷感恩,眉宇不自覺的舒展開。微微欠身伸出手用法語道:「Sarah醫生,冒昧前來,是有一件對我很重要的事,需要詢問您。」

    Sarah不由的看著面前這個亞洲男人,口語講得十分地道流利,聲音又是恰好的溫和,在加上他謙虛的態度,瞬間多了不少好感。

    「這是我新榨的果汁,您嘗嘗。」Sarah將人請了進來,倒好了一杯果汁,然後問,「先生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助您麼。」

    鍾熠禮貌的喝了口果汁,然後將杯子放到桌子上,力道拿捏的非常好,沒有造成一點聲響。

    Sarah又忍不住讚賞的多看了他一眼。

    鍾熠輕垂著眸子,眸色間竟難得有些忐忑和不安,「這次冒昧打擾,是想問您,三年前,也是這個時間前後——」

    他頓了幾秒,才說。

    「您是否為一個中國女孩接生過。」鍾熠放在膝上的手不由的緊了緊,語氣間有些艱難的補充道:「二十歲。」

    Sarah眼中帶著些震驚的打量著他,「你是他什麼人?」

    「我是……」鍾熠想了想,最後語氣堅定又溫柔的說:「我是孩子的父親。」

    「是個帥氣又迷人的男人,難怪那小姑娘會喜歡。」Sarah眼尾輕掃了他一眼,「只可惜,卻不是個好男人。」

    鍾熠心口像是被人痛了一刀似的,卻又忍不住喜道:「您還記得她?可以和我說說她當時的情況麼?」

    「本來是不可能記得的,我每天要經手無數個產婦,三年來我接生過的小孩簡直數不過來。」Sarah輕嘆了口氣,「可是那個美麗的中國女孩給我的記憶實在是太深刻了,不僅僅是因為她是東方面孔和異常美麗的外表。還有就是當時的情況,實在是——」

    鍾熠不由的跟著深吸了一口氣,「怎麼了?」

    「如果我沒有記錯,就是三年前的昨天,八月二十八號,使我們小鎮傳統的感恩日。當時我才從聚會中下來,她是我那天經手的第一個產婦。」Sarah碧綠色的眸子中帶著些追憶,「當時是個夜晚,還下著小雨。我心想,這真不是感恩日結束的完美落幕,她就是這樣被送進來的。」

    鍾熠不經意的去想像那個畫面,心跟著緊了起來。

    那樣的環境下,她一定很害怕吧。

    Sarah不由的搖搖頭,輕嘆了口氣,「她當時被送來的時候已經破了水,人也痛的有些神志不清了。我當時就建議她做手術,可是她咬著被子悶哼著說『我可以』。」

    鍾熠的心一剜一剜的疼,拳頭被他攥的直響他也沒有察覺。

    「我當時給她檢查,看她條件確實不錯,也就讓她順產了。後來她疼得越來越厲害,被子都被她抓的出了痕跡。」Sarah疑惑又覺得有些震撼,「像是在和誰較勁,又像是想證明什麼一樣,她疼到後來嘴裡呢喃的叫著什麼人的名字——」

    鍾熠呼吸也跟著停滯,抬眸看向Sarah時,眼底已泛著紅。

    「我有點記不清了,你們的發音我總是學不會。」Sarah有些懊惱,過了會又努力回憶,學著說了一句:「棕蟻?或許是這樣吧。」

    Sarah說完,抬起頭想尋求他的認同或指正,可下一秒她碧綠的眸子中閃過了震驚——

    因為她看到,那個謙虛內斂的男人,竟然哭了。

    Sarah猜她大概把名字念對了,試探著問,「你認出這個名字了是吧?她是在呼喚你麼?」

    鍾熠輕垂著眸子點頭,眼淚順著長睫又眨了下來。

    他當時,就在法國。

    走在她的校園裡,卻沒有找到人。他當時漫無目的的走著,有些懊惱的沮喪,有些許白折騰的輕嘲。

    可忽然間,他一口一疼,是那種像是有一塊肉被人生生挖下來的疼。他忍不住的彎下了腰,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耳邊似乎傳來了一道很低很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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